凌晨三點十七分，手機鈴聲撕裂了夜的寂靜。

溫婉從混沌的睡夢中驚醒，摸索著按下接聽鍵，聽筒里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和玻璃碎裂的脆響。

“祁琛？“她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聲音還帶著睡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聲，仿佛手機被撿了起來。“...溫婉。“祁琛的聲音沙啞得不正常，每個音節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吵醒你了。“

背景里傳來一個陌生男聲：“祁總，藥效過了，您需要...“

“滾出去！“祁琛的怒吼震得溫婉耳膜發痛，緊接著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破碎聲。

溫婉坐起身，開了床頭燈。窗簾沒拉嚴，一縷冷白的月光斜斜地切過她的膝蓋。“你...還好嗎？“她明知故問。

聽筒里傳來一聲輕笑，帶著令人心顫的扭曲，“好極了。“祁琛的呼吸漸漸平穩，“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溫婉的手指絞緊了被單。理智告訴她應該掛斷電話，但某種更深層的沖動讓她繼續問道：“你吃藥了嗎？“

“吃了。“他回答得太快，反而顯得可疑，“兩片氯硝西泮，加上半瓶威士忌。“又是一陣玻璃碰撞聲，“效果不太好。“

溫婉倒吸一口冷氣，“你不能混用酒精和...“

“擔心我？“祁琛突然打斷她，聲音里帶著危險的愉悅，“真可愛。“

窗外，一只夜鳥發出凄厲的鳴叫。溫婉盯著墻上晃動的樹影，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和一個精神不穩定、酗酒服藥的男人深夜通話，而這個男人前天還當著她的面威脅別人。

她應該害怕的。但奇怪的是，此刻占據她內心的竟是一絲難以解釋的關切。

“你需要叫醫生。“她盡量保持語氣平穩。

“不需要。“祁琛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清醒，“我只需要你。“

這句話像一塊燒紅的鐵，烙在溫婉的胸口。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明天是你生日。“祁琛突然轉換話題，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我準備了禮物。“

溫婉愣住了。她確實明天生日，但從未告訴過祁琛。“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關于你的一切，記得嗎？“他的聲音帶著病態的滿足，“晚安，溫婉。明天見。“

電話突然掛斷，留下一室寂靜。溫婉盯著手機屏幕，通話記錄確實存在——3分28秒，不是夢境。

她再也無法入睡，睜眼到天明。

次日清晨，溫婉頂著黑眼圈來到祁氏大廈。電梯門剛打開，一股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整個68樓變成了花的海洋，成千上萬朵紅玫瑰從電梯口一直鋪到她的設計臺前。

“喜歡嗎？“

祁琛站在花海中央，西裝筆挺，領帶一絲不茍，完全看不出昨夜那個失控的影子。他手里捧著一個天鵝絨珠寶盒，大小約莫能裝下一枚戒指。

溫婉的胃部一陣緊縮。她昨天剛查過祁琛的資料——三年前他曾用同樣的紅玫瑰淹沒過一個女明星的公寓，在對方拒絕他的求愛后。

“太...隆重了。“她小心翼翼地穿過花叢，盡量不踩到任何一朵，“其實我不太慶祝生日。“

祁琛微笑，那笑容在晨光中英俊得刺眼。“打開看看。“他將珠寶盒遞過來，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手背。

盒蓋掀開的瞬間，溫婉的呼吸停滯了——那是一顆罕見的粉鉆，至少有10克拉，被切割成完美的水滴形，在黑色絲絨襯托下散發出夢幻般的粉色光暈。

“這是...不可能的...“作為珠寶設計師，溫婉立刻認出了這顆寶石，“去年蘇富比拍賣的那顆'玫瑰之淚'？成交價超過...“

“兩千萬美元。“祁琛輕松地接話，仿佛那只是個普通數字，“它讓我想起你耳垂的顏色——當你害羞的時候。“

溫婉猛地合上盒子，臉頰卻不受控制地發燙。“我不能接受這個。“

“為什么？“祁琛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這太貴重了，而且...“溫婉深吸一口氣，“我們只是工作關系。“

空氣驟然凝固。祁琛的眼神變得危險，灰眸中醞釀著風暴。“工作關系。“他緩慢地重復，每個音節都像刀鋒般銳利，“這就是你定義的我們？“

溫婉本能地后退一步，腳跟撞上了玫瑰花桶。幾片花瓣飄落在地，像滴落的鮮血。

“我...我和林妍約好晚上慶祝...“她試圖解釋，聲音卻越來越小。

祁琛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溫婉毛骨悚然。“當然，你和閨蜜的約會。“他優雅地整了整袖口，“我理解。“

就在溫婉以為危機解除時，祁琛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晶杯，狠狠砸向墻壁。玻璃碎片四濺，一塊鋒利的碎片擦過溫婉的小腿，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祁琛！“她驚叫出聲。

“抱歉。“他盯著那道血痕，聲音異常平靜，“我失控了。“

溫婉看著地上粉碎的水晶，突然想起昨夜電話里的破碎聲。她應該逃跑的，可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

“你知道嗎，“祁琛彎腰撿起一塊玻璃碎片，在指間把玩，“我收集這顆鉆石用了六個月。從知道它是你生日那天起。“

他向她走來，每一步都讓溫婉的心跳加速。“我派人追蹤了三個國家的拍賣會，花了三倍于估價的金額。“他在她面前停下，近得能聞到她發間的茉莉香氣，“而你甚至不愿意為我推遲一頓晚餐。“

這不是關于鉆石，溫婉突然明白。這是關于控制，關于服從，關于他病態的需求——要成為她世界的中心。

“如果我收下鉆石，“她聽見自己問，“你會讓我去見林妍嗎？“

祁琛的瞳孔微微擴大，似乎沒料到她會討價還價。“會。“他最終回答，“但我要你戴上它。“

溫婉咬緊下唇，點了點頭。祁琛的表情立刻明亮起來，仿佛剛才的暴怒從未發生。他小心翼翼地從盒中取出鉆石，親手為她戴在頸間。

冰涼的寶石貼上皮膚的瞬間，溫婉不由自主地顫抖。祁琛的手指在她頸后流連，系項鏈的動作緩慢得像某種儀式。

“完美。“他后退一步欣賞，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在她皮膚上燒出一個洞，“今晚九點，司機會去接你。不要遲到。“

溫婉知道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一整天，那顆粉鉆像枷鎖般壓在她的鎖骨上。每次低頭畫設計圖，都能看到它閃爍的冷光，提醒著她與祁琛之間扭曲的關系。

下午四點，祁琛突然離開去參加緊急會議，溫婉終于能松一口氣。她正收拾東西準備赴約，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

一個陌生女子站在門口，一身香奈兒套裝，長發如瀑，紅唇似火。她徑直走向溫婉，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傲慢的節奏。

“你就是溫婉？“女子上下打量她，目光在觸及那顆粉鉆時閃過一絲陰霾，“我是周雨柔，祁琛的未婚妻。“

溫婉的手指僵在半空。未婚妻？祁琛從未提起...

“別那么驚訝。“周雨柔冷笑，從愛馬仕包里抽出一個文件夾，“你以為他為什么對你這么特別？“她將文件夾甩在桌上，“看看這個。“

溫婉遲疑地翻開文件，里面是一沓照片——全是祁琛和不同女性的親密照，時間跨度至少有五年。每張照片上，祁琛都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對方，就像他今天早晨看她的眼神一樣。

“他收集美人，就像收集珠寶。“周雨柔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愉悅，“新鮮感過了就會拋棄。唯一不同的是，珠寶他會永遠珍藏，而人...“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作為未婚妻，已經學會視而不見了。“

溫婉盯著照片，胃里翻涌著說不清的情緒。她應該感到解脫才對——這證明了祁琛對她的興趣只是暫時的病態迷戀。但為什么心口會隱隱作痛？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她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周雨柔俯身，紅唇幾乎貼上她的耳朵：“因為你是最像她的一個。“

溫婉猛地抬頭：“她？“

“祁琛的母親。“周雨柔直起身，滿意地看著溫婉瞬間蒼白的臉色，“他母親是珠寶設計師，也有一雙會畫畫的手。“她指向溫婉的設計稿，“真巧，不是嗎？“

辦公室門再次打開，祁琛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如暴風雨前的天空。“周雨柔。“他聲音冰冷，“滾出去。“

周雨柔絲毫不慌，優雅地整理頭發：“我只是來認識一下你的新...設計師。“她故意在“設計師“三個字上加重語氣，臨走前還向溫婉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

門關上后，室內陷入可怕的寂靜。祁琛的視線落在打開的文件夾上，表情瞬間扭曲。

“她給你看了什么？“他大步走來，一把抓起照片。

溫婉沒有回答。她安靜地解下頸間的粉鉆項鏈，放在設計臺上。“我想我該走了，林妍在等我。“

祁琛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那些都是過去。“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你不一樣，溫婉。“

“因為我和你母親一樣是珠寶設計師？“溫婉終于忍不住質問，“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祁琛的表情瞬間空白，仿佛被人擊中要害。他松開手，踉蹌后退一步。“誰告訴你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這不重要。“溫婉拿起包，突然感到無比疲憊，“我需要時間思考...關于我們的合作。“

她走向門口，心跳如雷，已經預感到祁琛會如何暴怒。但出乎意料的是，身后只傳來一聲輕響——祁琛將那顆價值連城的粉鉆掃落在地。

“拿走吧。“他的聲音空洞得不似人類，“它對你毫無意義。“

溫婉沒有回頭，也不敢低頭去撿那顆鉆石。她徑直走出辦公室，雙腿抖得幾乎無法站立。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她終于崩潰地靠在墻上，眼淚無聲滑落。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哭。是為了那顆被拋棄的鉆石？為了祁琛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脆弱？還是為了那個可悲的事實——她竟然開始在乎這個瘋狂的男人？

電梯到達一樓，溫婉擦干眼淚，走向大門。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