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發現隱秘
- 我的妻子來自人魚族海底大陸
- 何諺
- 5564字
- 2025-07-10 18:05:29
那頭沉睡的巨獸,在我體內蘇醒了。
它沒有發出震天的咆哮,也沒有釋放出毀天滅地的力量。它只是……睜開了眼睛。
一股溫和卻又無比堅韌的力量,從我身體的最深處涌出,像一張細密的網,瞬間包裹住我即將被撕裂的四肢百骸。
狂暴的能量洪流依舊在沖刷我的身體,那種要將我碾成粉末的壓力并未消失。但現在,它們更像是撞上了一塊堅固的礁石,無論如何咆哮,都無法再撼動我分毫。
冰冷與灼熱的感覺還在,但它們之間,多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我能感覺到,體內的那股力量,正貪婪地、小心翼翼地,從外界的狂暴能量中,汲取著什么。
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在面對一頓過于豐盛、甚至有些燙嘴的大餐時,既渴望又謹慎地舔舐著邊緣。
意識不再下沉。
我甚至能重新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混亂的暗紅。無數光流像糾纏的蛇群,在我身邊瘋狂舞動。巨大的漩渦核心就在不遠處,那股恐怖的吸力依舊存在,但我像被釘在了原地,不再被它拖拽。
我的身體,成了兩種力量的戰場。
一個在內,一個在外。
它們彼此沖撞、試探、融合。
我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反復捶打的鐵胚,每一次撞擊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每一次痛苦過后,又有一種被淬煉的堅實感。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幾天。
當那股向內的吸力猛然減弱時,整個沸騰的池水仿佛失去主心骨,瞬間紊亂。一股反向的推力毫無征兆地爆發,將我像一枚炮彈,狠狠地拋了出去!
我撞在一面堅硬的巖壁上,又滾落下來,最后重重地摔在一片相對平緩的淺灘。
“咳……咳咳!”
我猛地嗆出幾口水,水里帶著一股濃重的鐵銹味和硫磺的氣息。
我活下來了。
這個念頭在腦中閃過,帶著一絲不真實感。
我撐起身體,環顧四周。
這里似乎是主池下面的一個巨大溶洞。頭頂是高聳的穹頂,上面垂下無數奇形怪狀的鐘乳石。四周的水面已經平靜下來,只有微弱的波瀾。
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暗紅色光芒中。
光源,正是身后的那片水域。
那里的水依舊呈現出暗紅色,但遠沒有之前那么狂暴,只是散發著一種……暮氣沉沉的微光。就像一堆即將熄滅的篝火,只剩下最后一點余燼。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成了布條,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傷口,但奇怪的是,這些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體內的那股力量,在拯救我之后,又重新陷入了沉睡。
但我能感覺到,它比之前……壯大了一絲。
雖然只是一絲,卻像一顆種子,在我體內扎下了根。
危機暫時解除了。
可我,依舊被困在這個該死的地方。
潮聲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浮現在我腦海里。他把我扔下來,就是想讓我被那狂暴的能量撕碎,尸骨無存。
他算錯了一步。
我沒死。
不僅沒死,我還因禍得福,窺探到了自身力量的一絲奧秘。
憤怒和后怕過后,一種冷靜到極點的思維,開始占據我的大腦。
我是陸珩,一個海洋生物學家。
在我的專業領域里,沒有絕境,只有待解決的問題。
現在,我面臨的問題是:第一,生存下去;第二,離開這里。
潮聲說,這口能量之泉即將枯竭。
“枯竭”……
這個詞在我腦中盤旋。
在地球上,一口熱泉的枯竭,通常意味著地質活動的減弱或地下水脈的改道。這是一個緩慢、漸進的自然過程。
但這里的情況,顯然不對勁。
狂暴、不穩定、隨時可能爆炸……這不像是“枯竭”,更像是“病危”。一個生命體在彌留之際,因為器官衰竭而產生的劇烈掙扎。
我的職業病犯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搞清楚,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里沒有監視,沒有敵人,只有我一個。
這片死亡禁地,現在成了我的……實驗室。
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還有些僵硬的身體,開始我的勘探。
我首先走向水邊,蹲下身,仔細觀察這里的水。
水體呈現出不祥的暗紅色,但并非完全渾濁。光線可以穿透到水下幾米深的地方。我捧起一些水,放在手心。
水溫很高,但沒有到沸水那樣的程度。
我用舌尖,極其謹慎地沾了一點。
咸的,帶著強烈的礦物味,還有一種……腐敗的酸澀感。
這不正常。
高能量的熱泉,其環境應該類似于地球深海的“黑煙囪”,富含硫化物和各種金屬離子。它應該是一種純粹的、無機的味道。
這種腐敗的酸澀,更像是大量有機物分解后產生的。
我的目光,投向了水底。
溶洞里的水相對清澈,我能看到水底的巖石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沉積物。
我脫掉身上僅剩的破布,深吸一口氣,再次潛入水中。
身體對高溫的抗性,比我想象的要強得多。那股沉睡的力量,似乎永久性地改造了我的體質。
我游向水底,抓起一把沉積物。
它們是黑色的,質地黏膩,像淤泥,又像瀝青。湊近了聞,一股刺鼻的惡臭,混合著硫磺味,直沖腦門。
我立刻判斷出,這不是普通的礦物沉積。
這是……某種生物的殘骸,或者排泄物。
大量的、密集的生物活動痕跡。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個科學家即將觸及真相時的興奮。
我開始系統性地探查這個巨大的溶洞。
我像在科考船上一樣,在腦中為這片未知區域劃分網格,一格一格地進行地毯式搜索。
溶洞的結構很復雜,像一個巨大的蜂巢。除了我所在的這個主廳,還有許多狹窄的水道通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我選擇了其中一條水道,游了進去。
水道里的水溫,明顯比主廳要低一些。暗紅色的光芒也逐漸被黑暗吞噬。
這里更安靜,只有我劃動水流的聲音。
在黑暗中,我的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我能“聽”到水流的變化,能“感受”到巖壁上不同的紋理。
很快,我發現了第一批“幸存者”。
在一條水道的巖壁上,生長著一些奇特的生物。它們像地球上的藤壺,有著堅硬的鈣質外殼,牢牢地附著在巖石上。但不同的是,它們的外殼上,布滿了會發光的、藍色的脈絡。
這些脈絡隨著水流,有節奏地明滅著,像一片片在呼吸的星空。
我靠近觀察。
這些“發光藤壺”的狀態很不好。很多已經停止了發光,外殼上布滿了黑色的斑點,那是被腐蝕的痕'跡。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
它們都生長在水道的上半部分,靠近水面的地方。水越深,它們的數量就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就好像,水底深處有什么東西,讓它們無法生存。
我繼續向前探索,發現了更多的生物。
一種半透明的、水母狀的生物,在水中緩緩漂浮,拖著長長的、發出微光的觸須。
還有一種像海葵的生物,扎根在巖石縫隙里,伸出五彩斑斕的觸手,捕捉著水中的浮游生物。
它們無一例外,全都顯得萎靡不振,奄奄一息。
而且,它們的分布規律,和那些“發光藤壺”一模一樣。
都只敢待在特定的區域、特定的水層。
整個生態系統,都在明確地告訴我一件事:
一個強大的、具有侵略性的“污染源”,正在從下而上地侵蝕著這個世界。
我的調查目標,變得非常明確。
我要找到那個污染源。
我回到了主溶洞,那個能量最集中,也是情況最糟糕的地方。
既然問題出在水底,那我就去水底看看。
這一次,我不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闖,而是帶著明確的目的。
我再次潛入水中,直接下潛到溶洞底部。
腳下,是那層厚厚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淤泥。
我頂著巨大的水壓,開始在淤泥上行走。每一步,都會陷進去半米深,行動異常艱難。
主溶洞的底部,是一個巨大的、漏斗狀的凹陷。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那里,就是能量之泉的泉眼。
也是問題的核心。
越是靠近中心,水溫就越高。那股腐敗的酸澀味也越發濃烈。
甚至,我能感覺到水里有一種……活物般的“惡意”。
那不是能量的狂暴,而是一種陰冷的、充滿生命力的、純粹的惡。
終于,我走到了漏斗的最底部。
眼前的景象,讓我頭皮發麻。
泉眼,那個本該噴涌出純粹能量的地方,此刻,被一團巨大無比的、蠕動的、黑色的“肉塊”給堵住了。
那東西,像是一個活著的腫瘤。
它通體漆黑,表面布滿了褶皺和不斷鼓起的膿包。無數根粗大的、血管一樣的黑色觸須,從主體上延伸出去,像植物的根系,死死地扎進周圍的巖石縫隙里。
它的表面,還在有規律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會從那些膿包里,噴涌出黑色的、油膩的液體。
這些液體,就是污染的源頭!
它們擴散到水中,腐蝕巖石,毒殺生物,將純粹的能量,扭曲成狂暴而不穩定的毒素。
那個巨大的漩渦,那致命的吸力,根本不是能量失控。
是這個怪物,在“進食”!
它在吞噬能量之泉的本源之力!
我終于明白了。
這口泉,不是在“枯竭”。
它是在被“謀殺”!
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從我心底升起。
這不是天災,是人禍!
有人,故意將這個怪物,投放在了這里!
是誰?
潮聲?還是他背后的勢力?
為什么?
毀掉一口能量之泉,對亞特蘭蒂斯有什么好處?
除非……這口泉的所有權,屬于他們的敵對派系。
潮聲的上司,元帥蓋烏斯,是王國內激進的鷹派,主張對外擴張,對人類充滿敵意。而琳瑯的父親,國王尼普頓,則是溫和的保守派。
這兩派之間的斗爭,早已不是秘密。
如果這口泉是王室或者保守派的重要資產……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們毀掉這口泉,嫁禍給泉水的“自然枯竭”,就能順理成章地削弱對手的實力。
而我,一個卑微的人類,被潮聲扔下來,成了這場陰謀最完美的“祭品”。
我死了,死無對證。
就算我僥幸沒死,被困在這里,也掀不起任何風浪。
他們算得很好。
只可惜,他們算錯了一件事。
他們扔下來的,不是一個只能引頸待戮的囚犯。
是一個來自地球的、頂尖的海洋生物學家!
在他們眼中,這團黑色的東西,是無法理解的、帶來毀滅的恐怖怪物。
但在我眼中,它只是一個……生物。
一個遵循生命規律的、有弱點的生物。
我的大腦開始以驚人的速度運轉。
分析它的形態。它沒有眼睛,沒有嘴巴,似乎是通過體表直接吸收能量和排放廢物。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生命形態。
分析它的行為。它寄生在能量最核心的區域,說明它極度依賴高濃度的能量。
分析它的影響。它產生的排泄物,對周圍環境有劇毒,殺死了其他所有生物。這說明,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入侵物種”,在這個生態系統里,沒有天敵。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我要殺了它。
不,比殺了它更重要。
我要讓這口泉,恢復原狀!
潮聲,蓋烏斯,你們以為把我扔進地獄,我就只能絕望地死去嗎?
你們錯了。
你們親手,把開啟反擊的鑰匙,交到了我的手上!
這個被你們當成垃圾場和刑場的地方,將成為我最大的武器!
我沒有立刻行動。
憤怒過后,是絕對的冷靜。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我開始繞著這頭巨大的怪物游動,像一個耐心的獵人,觀察著我的獵物。
我發現,怪物的觸須扎根的地方,巖石都被腐蝕得非常嚴重,變得松脆。但是,有一些特定種類的巖石,卻似乎能抵抗這種腐蝕,保持著原有的堅硬。
我敲下了一小塊那種特殊的巖石。
它的質地很奇特,像金屬,又像晶體,里面蘊含著微弱的、純凈的能量。
我又游回了之前發現“發光藤壺”的區域。
我注意到,那些藤壺唯一能生存的地方,巖石的種類,和我剛剛敲下來的那種,一模一樣!
一個大膽的假設跳了出來。
這個怪物,雖然強大,但它的毒素,并非無解!
這個生態系統中,存在著能夠“克制”它的東西!
只是因為怪物的入侵太過迅猛,規模太過龐大,那些“克制”它的力量,被壓制到了極限,只能茍延殘喘。
我需要的,不是從零開始創造解藥。
我需要的,是找到這些“解藥”,然后……放大它們!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奄奄一息的發光藤壺上。
我小心翼翼地,從巖壁上剝離下一個還活著的藤壺。
它的藍色脈絡,在我手中微弱地閃爍著。
我帶著它,重新回到了那個巨大的怪物面前。
我知道,這很冒險。
但科學,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我拿著那個小小的藤壺,緩緩靠近怪物的一條觸須。
距離觸須還有一米遠,那條黑色的觸須就像被火燒了一樣,猛地抽搐了一下,縮了回去!
有效!
我的心狂跳起來!
我猜對了!
這些看似弱小的藤壺,它們或者它們分泌的某種物質,就是這頭深海巨獸的克星!
就像地球上,最強大的抗生素,往往來自于最不起眼的霉菌。
現在,問題變成了,我如何才能大規模地“培養”這些藤壺,讓它們足以凈化整口泉水?
藤壺的生長需要附著物。
而它們唯一能附著的,就是那種特殊的、蘊含能量的巖石。
我在整個溶洞系統中,開始瘋狂地尋找那種巖石。
我發現,那種巖石的數量并不少,但它們大多分布在遠離泉眼的、能量稀薄的邊緣區域。
這形成了一個悖論。
藤壺需要能量巖石才能生長。
但能量巖石所在的地方,能量又太稀薄,不足以讓藤壺快速繁殖。
而能量最充沛的泉眼,又被怪物占據著,普通的巖石根本無法靠近。
我需要一座“橋梁”。
一座能把能量,從泉眼,引導到那些巖石上的橋梁。
我該用什么來做橋梁?
我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剛才,在漩渦中心,我能吸收能量。
我體內的那股力量,能與這口泉的能量產生共鳴。
一個更加瘋狂,也更加危險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如果……
我,來做那座橋梁呢?
我,用我的身體,將泉眼的能量,引導向那些布滿藤壺的巖石!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讓我自己都打了個冷戰。
這無異于自殺。
用血肉之軀,去引導足以摧毀一切的狂暴能量?
我會被瞬間撐爆,炸成一團血霧。
不……不一定。
我回想起在漩_渦中的感覺。
我體內的力量,形成了一張“網”,它并沒有直接對抗外部的能量,而是在“梳理”它們,讓它們變得有序。
或許……我不需要去“引導”全部的能量。
我只需要引導其中最純粹、最本源的那一小部分。
而怪物的存在,反而幫了我一個大忙。
它吞噬了大部分狂暴的、駁雜的能量,剩下的,雖然微弱,卻更加精純。
我需要做的,就是潛入到怪物身邊,在它進食的間隙,從泉眼偷取一絲本源能量,然后像給手機充電一樣,把它“輸送”給那些藤壺。
這是一個極其精細的操作。
對時機的把握,對能量的控制,都不能有絲毫差錯。
一旦失誤,我就會被怪物和泉水,雙重夾擊,瞬間斃命。
我看著手中的那個小小的藤壺,它還在發出微弱的藍光,像黑夜里唯一的星。
我想起了琳瑯。
想起她在海面上,對我伸出手時,眼中同樣閃爍著的光芒。
她說,她會等我。
我不能死在這里。
我不僅要活下去,我還要以一個強者的姿態,重新回到她身邊。
我不能永遠躲在她的身后,像一個被圈養的寵物。
我要讓她,讓所有的人魚都知道,我陸珩,不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弱者。
我能站在她的身旁,為她遮風擋雨。
這個被所有人放棄的死亡禁地,就是我的試煉場。
而眼前這頭恐怖的怪物,就是我通往強者之路的……第一塊墊腳石!
我將那個藤壺,小心地放回巖壁上。
然后,我轉身,面向那團巨大的、蠕動的黑暗。
我的眼中,再無一絲恐懼。
只剩下獵人鎖定獵物時的,冰冷與專注。
來吧。
讓這場科學家的反擊,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