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菡婉把一摞策劃案拍在會議桌上,A4紙邊角卷著昨晚熬夜的痕跡:“《煙火里的星星》第一集定在外賣街,王哥兒子小航彈吉他,顧念負責跟拍日常。”她推了推方框眼鏡——這是她看劇本時才戴的,“童彤,設(shè)備清單再核一遍,上次直播的補光燈漏了柔光罩。”
“知道啦婉姐。”童彤晃著紫色發(fā)梢,手指在平板上快速劃動,“攝像機、三腳架、備用電池,連你要的‘能拍出汗珠反光’的微距鏡頭都借到了。”
柴坤從錄音間探出頭,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紙:“馮琳說早餐鋪的張嬸愿意當?shù)诙鹘牵龜€了三十年的顧客手寫留言,我整理了二十條。”
“太好了!”顧念眼睛發(fā)亮,把筆記本往他懷里一塞,“你幫我標下重點,張嬸總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不愛吃手作饅頭’,我想拍她凌晨四點揉面的鏡頭。”
工作室的落地窗外,掛著新?lián)Q的廣告牌——“煙火工作室·紀錄片項目”幾個字被陽光曬得發(fā)亮。這是他們拒絕星耀娛樂三百萬投資后的第十天,賬戶余額從五百萬跌到了三百二十萬,但蔣菡婉在晨會上說:“我們要的不是帶鐐銬的錢,是能照進生活的光。”
“叮——”
蔣菡婉的手機彈出郵件提示。她點開,瞳孔微縮。
“婉姐?”柴坤湊過來,看見發(fā)件人——“銀河傳媒項目總監(jiān)林悅”。
郵件正文寫著:“鑒于貴工作室在‘普通人故事’領(lǐng)域的影響力,銀河傳媒愿以800萬投資《煙火里的星星》,要求:1.每集植入2個品牌;2.主角需符合‘積極向上但無爭議’標準;3.成片需經(jīng)我方審核。”
“銀河是視頻平臺前三。”童彤湊過來看,“他們的紀錄片頻道用戶超兩億。”
“但第二條。”顧念皺眉,“什么叫‘無爭議’?王哥送外賣被罵‘磨蹭’算不算爭議?張嬸和兒子因為賣饅頭吵架算不算?”
“第三條更離譜。”柴坤冷笑,“審核權(quán)在他們手里,我們拍的故事還能剩下幾分真?”
蔣菡婉沒說話,翻到郵件附件——銀河的合作案例:某鄉(xiāng)村教師紀錄片里,刪掉了“學生因貧輟學”的片段;某手藝人紀錄片里,把“生意冷清”的鏡頭剪換成“訂單暴增”。
“婉姐,我查過。”馮琳舉著手機,“銀河去年投資的紀錄片,豆瓣評分最高的4.2分,評論全是‘太假’‘像廣告’。”
蔣菡婉合上電腦,指尖敲了敲桌面:“回郵件,謝謝他們的好意,但我們堅持‘不植入、不刪改、不設(shè)審核’三原則。”
“婉姐!”童彤急了,“我們現(xiàn)在買個穩(wěn)定器都要分期,上次租錄音棚還欠駱關(guān)兩千塊!”
“我知道。”蔣菡婉打開直播后臺,“但昨晚直播打賞有三萬七,柴坤的單曲分成到賬五萬,加上粉絲眾籌的‘星星基金’——”她調(diào)出表格,“足夠支撐前兩集拍攝。”
柴坤望著她眼底的堅定,突然想起原主日記里的話:“蔣菡婉做決定時,眼睛會亮得像要燒起來,那是她心里有團火。”
“我支持婉姐。”顧念舉起手,“上個月有個退休工人在評論區(qū)說‘你們拍,我給張嬸的饅頭攤送蒸籠’,群眾的支持比資本可靠。”
“對!”馮琳跟著舉手,“我表姐在印刷廠,說免費給我們印紀錄片周邊海報。”
童彤抓了抓頭發(fā),突然笑了:“行吧,大不了我去夜市擺拍立得,給小情侶拍照賺外快——婉姐,我要在攤位掛‘煙火工作室指定攝影師’的牌子!”
會議室爆發(fā)出笑聲。
蔣菡婉抹了把眼角,把策劃案推到中間:“那現(xiàn)在——”
“叮咚!”
工作室的門鈴響了。穿藍白校服的小航背著吉他站在門口,王哥跟在后面,手里提著保溫桶:“婉丫頭,我給你們帶了酸菜餃子,剛出鍋的!”
顧念撲過去接保溫桶,鼻尖泛紅:“王哥,我們正說第一集要拍小航呢!”
“那敢情好!”王哥把吉他遞給兒子,“小航昨晚練到十二點,說要給婉姐彈首新歌——《送外賣的爸爸和想當歌手的我》。”
小航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清越的音色撞碎了夏日的悶熱:
“爸爸的電動車會唱歌
載著晨風載著月
我在老家的窗臺聽
那是最暖的搖籃曲……”
蔣菡婉的手機突然震動。她低頭,是粉絲群的消息彈窗:
【@蔣菡婉的煙火夜我是開器材店的老粉,聽說你們要拍紀錄片,店里的設(shè)備隨便用!】
【@全體成員我哥是電視臺燈光師,周末來當志愿者!】
【我捐五千塊!別問,問就是被王哥的故事弄哭了三次!】
柴坤望著屏幕里刷屏的消息,轉(zhuǎn)頭對蔣菡婉說:“你看,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她笑著點頭,摸出攝像機對準小航:“童彤,調(diào)微距模式;顧念,記好小航說‘爸爸的電動車有股泡面味’那句;馮琳,把王哥帶來的餃子分了——”
“等下!”柴坤突然喊停,從口袋里掏出張紙,“我和婉姐商量過,工作室要簽個‘煙火協(xié)議’。”
他展開紙,上面手寫著:
“1.紀錄片不接受任何帶附加條件的投資;
2.所有主角故事未經(jīng)本人確認不得修改;
3.每集收入的10%用于幫助故事里的主人公(如小航學琴、張嬸換蒸爐);
4.團隊成員每月開‘真話會議’,拒絕‘為了數(shù)據(jù)妥協(xié)’。”
“我提議,每個人都簽個字。”柴坤把筆遞給王哥,“王哥,你是第一個故事的主人公,你來簽第一個。”
王哥搓了搓手,在“王建國”三個字上按了個紅手印:“這協(xié)議好,比合同實在!”
顧念、童彤、馮琳依次簽完,蔣菡婉最后提筆,在“蔣菡婉”后面畫了個小太陽。
“現(xiàn)在,”她舉起攝像機,“《煙火里的星星》第一集——《電動車上的搖籃曲》,正式開機!”
鏡頭里,小航的吉他聲混著王哥的笑聲,穿過工作室的窗戶,飄向巷口的梧桐樹。樹底下,幾個拎著菜籃的阿姨湊過來,其中一個舉著手機喊:“婉丫頭,給我們社區(qū)的剪紙奶奶也拍一集唄!”
蔣菡婉對著鏡頭比了個“OK”,轉(zhuǎn)頭對柴坤說:“下集選題有了。”
他笑著把場記板遞給她,板上用馬克筆寫著:“第1場第1鏡 2018年8月15日晴”。
攝像機的紅燈亮起,記錄下王哥揉著小航頭發(fā)說“臭小子,跑調(diào)了”,記錄下顧念舉著場記板憋笑,記錄下童彤舉著反光板對馮琳喊“你擋光了”——
這些瑣碎的、熱乎的、帶著油鹽醬醋味的瞬間,正在被一幀幀裝進鏡頭。
而鏡頭之外,工作室的玻璃上,不知誰貼了張便簽:“星星會說話,煙火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