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魔都像口蒸籠。

柴坤蹲在巷口的臺階上，仰頭看二樓的廣告牌——“煙火工作室”五個字剛刷的漆，在陽光下泛著暖黃的光。他抹了把額角的汗，轉身對身后的姑娘說：“童彤，梯子再往左挪十公分。”

“知道啦！”穿破洞牛仔褲的姑娘叉著腰，發梢挑染的紫色在風里晃，“你比我媽還啰嗦。”

蔣菡婉從屋里探出頭，舉著電鉆笑：“童彤，再抱怨扣你這個月奶茶錢！”

童彤吐了吐舌頭，乖乖扶穩梯子。

這是他們租下的新工作室——金陵路盡頭的老廠房，租金便宜到蔣菡婉差點以為中介寫錯了數字。二樓是直播室和錄音間，一樓打通做了公共區，靠墻擺著顧念淘來的二手沙發，墻角堆著馮琳從舊市場扛來的綠植。

“坤哥，喝綠豆湯！”顧念從廚房跑出來，舉著個搪瓷缸，“婉姐煮的，加了冰糖。”

柴坤接過，仰頭灌了半缸。甜絲絲的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淌，他望著正在擦玻璃的蔣菡婉——她穿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袖子挽到肘彎，發尾沾了點墻灰，卻比化著精致妝的模樣更鮮活。

“婉姐，有人找！”

童彤的喊聲打斷了他的走神。

穿米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巷口，手里拎著個皮質公文包。柴坤認得他——虎魚直播的商務總監周明，上周剛談完《老男孩》的版權合作。

“柴先生，蔣小姐。”周明遞出名片，“這是星耀娛樂的合作邀約。”

蔣菡婉接過文件夾，快速翻了兩頁，眉峰皺起：“獨家合約？年薪兩千萬，要求每周三場直播？”

“星耀是行業頭部。”周明笑著推了推眼鏡，“他們愿意為柴先生清空檔期，配頂級造型團隊，還能解決……某些陳年舊事。”

他的目光掃過柴坤，意味深長。

蔣菡婉“啪”地合上文件夾：“周總監，我們工作室的原則是——不被資本當提線木偶。”

周明的笑容僵了僵：“蔣小姐，你要考慮清楚。星耀能給的資源，是你們現在的十倍。”

“婉姐，讓他走！”童彤從梯子上跳下來，“上次我被星耀的經紀人罵‘野模’，這種公司我才不稀罕！”

周明的臉青了青，抓起公文包轉身就走。

柴坤望著他的背影，突然說：“婉姐，其實……”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蔣菡婉打斷他，把文件夾扔進垃圾桶，“星耀的人上次找過我，說要‘包裝’你成‘純愛歌手’，要求你以后直播不能提‘老男孩’，只能唱甜歌。”她嗤笑一聲，“他們要的是提線木偶，不是柴坤。”

柴坤的喉結動了動。他想起前世當編劇時，投資方要求把悲劇改成大團圓，他拍桌說“這是對故事的侮辱”，結果被踢出組。此刻的蔣菡婉，像極了那時的自己。

“婉姐，我支持你。”顧念走過來，把剛插好的向日葵放在桌上，“我們要做的，是讓普通人的故事被聽見。”

“對！”童彤舉著刷子喊，“就像婉姐上次說的，直播是‘煙火里的星星’，不是資本的提線木偶！”

蔣菡婉望著他們，突然笑了。她摸出手機，打開直播后臺：“看到沒？今天上午，有個外賣小哥在評論區說‘聽《老男孩》哭著送完三單’，有個退休老師說‘這歌像我年輕時和老伴騎單車的日子’——這些，才是我們要守護的。”

柴坤望著她眼里的光，突然覺得，這個擠在老廠房里的小工作室，比任何豪華公司都珍貴。

“叮——”

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柴坤的微博私信，一條未讀消息：

【柴坤，我是秦晚。蘇雨熙想你了，能來醫院看看她嗎？】

他的手指頓了頓。原主的記憶里，秦晚是蘇雨熙的媽媽，三個月前他在江邊救了落水的蘇雨熙，被狗仔拍到送她去醫院，成了“被包養”的黑料源頭。

“怎么了？”蔣菡婉湊過來，瞥見屏幕上的名字，臉色微變。

“秦晚，蘇雨熙的媽媽。”柴坤解釋，“雨熙想我了。”

蔣菡婉別過臉，用抹布擦桌子的動作突然用力：“你去吧，我……我和童彤貼海報。”

柴坤望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笑了。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一起去？雨熙總說‘婉婉姐姐的梨渦像糖果’。”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里軟得像團云。

“誰要去看小孩？”她嘴硬，卻沒抽回手，“顧念，把我給雨熙買的拼圖帶上！”

醫院的消毒水味混著茉莉香。

蘇雨熙躺在病床上，發梢還沾著藥味，看見柴坤就撲過來：“坤坤爸爸！”

柴坤笑著抱起她，額頭抵著她的：“雨熙今天乖不乖？”

“乖！”她舉起小拳頭，“護士阿姨說我是‘扎針小勇士’！”

秦晚站在旁邊，眼底泛著青黑：“醫生說還要觀察三天。”她看向蔣菡婉，“這位是……”

“我是蔣菡婉，柴坤的……”她頓了頓，“工作伙伴。”

“婉婉姐姐好！”蘇雨熙從柴坤懷里探出頭，“坤坤爸爸總說你會唱《小幸運》，給我唱好不好？”

蔣菡婉的臉瞬間紅了。她坐在床沿，輕輕哼起來：“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

蘇雨熙聽著聽著，眼皮慢慢耷拉下來。秦晚給她蓋好被子，對柴坤說：“上次的事，我替那些造謠的人道歉。”

“不用。”柴坤搖頭，“清者自清。”

秦晚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

離開醫院時，暮色已經漫了上來。

蔣菡婉走在前面，高跟鞋敲著地面，發出清脆的響。柴坤追上她，把遮陽傘往她那邊傾斜：“生氣了？”

“生什么氣？”她踢飛腳邊的石子，“我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秦晚？”

她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瞪他：“柴坤，你能不能別這么聰明？”

他望著她漲紅的臉，突然笑出聲。

“蔣菡婉，你知道嗎？”他說，“剛才你給雨熙唱歌時，我突然想起以前的日記——‘蔣菡婉的梨渦是人間最甜的糖’。”

她的眼睛猛地睜大。

“以前你還……日記寫過我？”

“嗯。”他摸出手機，打開云盤，“被雪藏日子，每天在日記里寫‘今天看了菡婉的直播，她笑起來像春天’‘菡婉今天穿白裙子，像朵梔子花’。”

柴坤此刻帶著滿含回憶的神情。

蔣菡婉的鼻尖發酸。她想起自己刷到柴坤被罵的評論，隨手評論了句“花瓶”，后來在大排檔看見他眼底的不甘，突然就心疼得厲害。

“那……那你？”她小聲問，“你現在怎么想？”

柴坤望著她，伸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后：“我覺得，眼光真好——你的梨渦，確實是人間最甜的糖。”

她的耳尖紅得要滴血。

“柴坤！”她跺了下腳，“前面有奶茶店，我要喝楊枝甘露！”

“好。”他笑著牽起她的手，“加雙份西柚？”

“對！”她掙了掙沒掙脫，索性任他牽著，“還要加椰果！”

晚風掀起她的裙擺，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腳踝。柴坤望著兩人交握的手，突然覺得，所謂“雙向救贖”，大概就是他治好了她的“直播只是生意”的冷漠，她治好了他的“世界只剩惡意”的絕望。

他們的影子在路燈下交疊，像幅未完成的畫，卻已經有了最溫暖的底色。

回到工作室時，顧念正舉著手機喊：“婉姐！《老男孩》在虎魚音樂的播放量破億了！”

蔣菡婉的眼睛亮起來，轉身對柴坤說：“對賭協議第一條達成——今年利潤肯定超五百萬！”

“那馬爾代夫的機票，我來訂？”

“急什么？”她掏出鑰匙開門，“先把工作室的空調修好，我快熱成烤紅薯了！”

童彤從屋里探出頭，舉著扳手笑：“婉姐，空調修好了！顧念煮了綠豆湯，馮琳買了西瓜——”

她的話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

蔣菡婉接起電話，臉色突然變白：“什么？顧念的賬號被封了？”

柴坤的手猛地收緊。

顧念湊過來，眼睛瞬間紅了：“婉姐，我剛才發了條視頻，是外賣小哥聽《老男孩》的故事……”

“平臺說涉及‘未經授權的人物肖像’。”蔣菡婉掛斷電話，“他們要我們刪視頻，否則封工作室賬號。”

柴坤望著顧念顫抖的肩膀，突然想起直播首秀時，她說“想讓普通人的故事被看見”。他摸出手機，打開微博：“我來發。”

“你瘋了？”蔣菡婉抓住他的手腕，“你的賬號剛恢復，別惹事！”

“不。”他笑著掰開她的手，“我要讓全世界知道，這些故事，值得被看見。”

他按下發送鍵，配文：“這是外賣員王哥的故事，他說‘聽《老男孩》時，我想起在老家等我的兒子’。@虎魚直播@短視頻平臺這樣的故事，真的該被封嗎？”

五分鐘后，微博評論區炸了：

【坤哥剛火就硬剛平臺？】

【王哥的故事我看哭了，憑什么封？】

【虎魚快出來解釋！】

蔣菡婉望著手機，突然笑了。她摸出直播設備：“童彤，開直播！我們要讓所有人看看，什么是‘煙火里的星星’。”

柴坤站在她身邊，望著她眼里重新燃起的斗志，突然明白——所謂“逆襲”，從來不是一個人的戰斗。

而是，有個人愿意和你一起，把世界的惡意，熬成最甜的糖。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寫到最熱血的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