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中心的燈光在深夜顯得格外冷清。陳默推開解剖室的門時，蘇嵐正站在電子顯微鏡前，白大褂下露出深藍色的手術服。聽到門響，她頭也不抬地說：“等我兩分鐘。“

陳默走到她身旁，注意到她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那圈不明顯的戒痕。

“你該休息了。“陳默說。

蘇嵐終于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陳默讀不懂的情緒。“林世誠死前36小時內服用過一種特殊藥物，東莨菪堿。“

“東莨菪堿？“陳默皺眉，“那不是...“

“一種強效麻醉劑，也是所謂的'吐真劑'的主要成分。“蘇嵐的聲音異常冷靜，“高劑量使用會使人極度配合，問什么說什么。“

陳默的思緒立刻回到林世誠電腦里那段錄音——“他們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如果有人給林世誠用了吐真劑，那么他可能被迫說出了所有發現。

“還有更奇怪的。“蘇嵐從一旁的托盤里拿起一個小玻璃瓶，里面裝著幾粒微小的黑色顆粒，“這是從死者呼吸道提取的，初步判斷是某種特殊墨水。“

“墨水？“

“確切地說是安全印刷墨水，用于重要文件的防偽。這種墨水遇到特定化學試劑會變色。“蘇嵐放下瓶子，“林世誠死前可能接觸過或吞下了某種重要文件。“

陳默突然想起書房抽屜底部那層薄灰。“我需要再去一趟林世誠的書房。“

“現在？“蘇嵐挑眉。

“現在。“陳默轉身要走，又停下腳步，“對了，你認識徐志強嗎？“

蘇嵐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但她的聲音依然平穩：“為什么問這個？“

“今晚有人給了我一份你的心理咨詢記錄。“陳默直視她的眼睛，“關于十五年前明珠大廈事故，和你未婚夫的死。“

蘇嵐的手緊緊抓住解剖臺邊緣，指節發白。幾秒鐘的沉默后，她深吸一口氣：“徐志強是明珠大廈的項目監理，死前他發現鋼材有問題，準備舉報。事故前一天，他告訴我如果出了什么事，就去查永盛集團。“

“你這些年一直在查這件事？“

“官方調查認定是設計缺陷，林世誠負主要責任。“蘇嵐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但徐志強留下的筆記指出鋼材被替換了，而永盛集團是鋼材供應商。“

陳默想起文件夾里那些照片上的“永盛“印章。“所以當林世誠的尸體送來時...“

“我認出了他的名字。“蘇嵐坦然承認，“但我沒有做任何違背職業操守的事，陳隊長。我的報告完全基于醫學證據。“

陳默點點頭，他相信蘇嵐的專業性，但也不得不懷疑她對案件的個人情感是否影響了判斷。“你知道張明與這件事有什么關系嗎？“

“張明？“蘇嵐明顯愣了一下，“林世誠的助理？我不...“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蘇嵐看了一眼，臉色微變：“我得接這個，是醫院急診。“

陳默識趣地退出解剖室，但沒有走遠。透過半開的門縫，他聽到蘇嵐壓低的聲音：“不，我說過別再聯系這個號碼...樣本已經銷毀了...我知道風險...“

通話很快結束。當蘇嵐推門出來時，臉上已恢復平靜。“抱歉，急診有個疑難病例需要咨詢。“

陳默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異常：“謝謝你的發現，保持聯系。“

凌晨三點，陳默再次站在林世誠的書房。這棟別墅現在空無一人——沈曼被警方以保護為由安排在酒店，林小雨則回了學校宿舍。

陳默戴上手套，徑直走向那個底部有灰塵的抽屜。他仔細檢查了抽屜的每個角落，在后方發現了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細小劃痕。用力一推，抽屜底部竟然彈起，露出一個隱藏的夾層。

夾層里是一個被燒焦邊緣的信封和半張燒剩下的紙。信封已經空空如也，而那半張紙上殘留著幾行字跡：

“...檢驗報告確認鋼材不符合...永盛集團知情...張明原名張永明，是吳永盛的...“

最關鍵的部分已經被燒毀。陳默小心地將殘頁裝入證物袋，然后檢查信封。在內部一角，他發現了一個微小的墨跡，與蘇嵐描述的防偽墨水極為相似。

如果林世誠確實吞下了一份文件，那么這份文件現在應該還在他的胃里。陳默立刻打電話給法醫中心，卻被告知林世誠的尸體一小時前被家屬領走了，手續齊全，有沈曼的簽名。

“誰批準的？“陳默厲聲問道。

值班員結結巴巴地回答：“是...是蘇醫生簽的放行單。“

陳默的血液瞬間變冷。蘇嵐在深夜緊急簽字放行林世誠的尸體？這與她剛才接到的神秘電話一定有關聯。

他立刻撥通蘇嵐的電話，卻只聽到冰冷的語音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與此同時，陳默的手機收到一條來自技術科的消息：“確認照片中的年輕人是張明。他十五年前用名張永明，是永盛集團董事長吳永盛的侄子，大學輟學后改名換姓。另，沈曼名下的一個賬戶近期收到兩筆來自離岸賬戶的大額轉賬，共計500萬。“

所有碎片終于開始拼合：張明是吳永盛安插在林世誠身邊的眼線；林世誠發現了十五年前的真相并留下證據；沈曼可能參與了謀殺親夫；而蘇嵐...她究竟是在追查真相，還是另有目的？

陳默望向窗外，東方已泛起魚肚白。48小時的倒計時已經開始，而下一個目標，是沈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