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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舊案剪報與震顫的刀鋒

痕檢室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慘白的光線打在冰冷的金屬臺面上,也打在林溪毫無血色的臉上。她左手死死按著右手腕,指尖深陷皮肉,試圖鎮壓那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永不停歇的顫抖??诖锬瞧⌒〉?、沾著泥污的玫瑰紋身貼,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神經。

幾個小時前的河邊現場,混亂、喧囂,帶著河水腥氣的風,還有江臨那若有若無、如同幽靈低語的《吉賽爾》哼唱……所有碎片在她腦子里瘋狂攪動。母親的腳踝,那朵在淤青和傷痕中倔強綻放的玫瑰紋身,與淤泥里一閃而過的貼紙圖案,在記憶的深淵里反復重疊、撕裂。

“砰!”

解剖室沉重的金屬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緩沖器上,發出沉悶的回響。陳國棟像一頭被激怒的棕熊沖了進來,油膩的頭發更亂了,嘴里叼著的戒煙棒被咬得變了形,雙眼布滿更深的紅血絲。他手里捏著一個透明物證袋,里面是一張邊緣被河水泡得發軟卷曲的報紙碎片,濕漉漉地貼在袋壁上。

“看看這個!”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被強行壓抑的驚怒,直接把物證袋拍在離林溪最近的金屬臺上。冰涼的臺面震了一下,林溪按著右手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林溪的目光落在袋子上。渾濁的水漬里,報紙碎片上的鉛字模糊,但一個加粗的黑體標題,卻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進她的瞳孔——

【本市西郊出租屋發生悲?。号硬豢皦毫Α白詺ⅰ鄙硗觥?

日期欄被水浸得幾乎看不清,但那刺目的年份,林溪閉著眼睛也能認出來——2005年。

是她母親“自殺”的那一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壓過了右手的痙攣。她幾乎能聞到那間昏暗出租屋里陳舊的灰塵味、劣質酒精味,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鐵銹味。報紙下方,還有幾行小字被特意用紅筆圈了出來,墨跡被水洇開,像蜿蜒的血痕,觸目驚心:

……現場門窗反鎖,無外部入侵痕跡……死者林某某(女,29歲)頸部有繩索勒痕,符合自縊特征……獨女林某(5歲)因驚嚇過度送醫……

紅筆圈住的,是“符合自縊特征”和“驚嚇過度”這幾個字。那圈畫的力道透過紙背,透著一股刻骨的嘲諷和惡意。

“在第二具尸體嘴里發現的?!标悋鴹澋穆曇粝袷菑难揽p里擠出來,他指著物證袋,手指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別的什么,“塞得很深,清理口腔時才找到?!?

第二具尸體?這么快?

林溪猛地抬頭,右手在口袋里劇烈一抽,差點讓她失聲。她強迫自己忽略那該死的震顫,聲音繃緊:“在哪里?什么情況?”

“城北,‘曙光’家暴女性庇護所后巷的垃圾箱?!标悋鴹澋穆曇舾亮?,“同樣的白紗蒙眼,同樣的……胎兒蜷縮姿勢。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

庇護所?周慕白資助的那個?林溪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兇手在挑釁,在精準地投放餌料,而餌料就是她血淋淋的過去!

“身份確認了嗎?”江臨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不知何時也站在了臺邊,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那張舊剪報,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左手按在冰冷的金屬臺邊緣,指節分明。

“初步判斷是庇護所的一個短期住戶,叫劉芳,三十二歲,剛離婚,有家暴報案記錄?!标悋鴹潫┰甑刈チ俗ヮ^發,“媽的,這瘋子想干什么?翻舊案?”

翻舊案?林溪的指尖掐得更深了。不,兇手不是在翻舊案,兇手在用新的尸體,一具一具地,把她逼回那個地獄!逼她去看那個被官方蓋棺定論的“自殺”現場背后,被掩埋的東西!

就在這時,痕檢室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一顆扎著馬尾辮、別著草莓發夾的腦袋探了進來,眼睛圓圓的,帶著點怯生生的討好,是實習生葉小雨。她手里捧著一個粉色的保溫杯,聲音細細軟軟:“陳隊,江法醫……那個,林師姐,你臉色好差,要不要喝點熱水?”她的目光落在林溪死死按著右臂的位置,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

林溪像被那目光燙到,猛地將右手更深地藏進口袋,身體幾不可察地側了側,避開葉小雨的視線。她不需要這種廉價的同情,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謝謝,不用?!彼穆曇衾溆驳孟駢K石頭。

葉小雨似乎被她的冷淡刺了一下,圓眼睛眨了眨,有些無措地看向陳國棟和江臨。

“小雨,東西放下,你先出去忙吧?!标悋鴹潛]揮手,語氣帶著疲憊的不耐煩。

“哦…好,好的陳隊?!比~小雨連忙把保溫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又偷偷瞄了一眼林溪蒼白的側臉和緊抿的嘴唇,這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就在門合攏的瞬間,林溪的目光重新釘回那張舊剪報。她的右手在口袋里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一股尖銳的刺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璋档囊鹿窨p隙,母親倒在地板上的身影……父親醉醺醺的咆哮……還有那濃稠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她喉嚨里擠出,身體晃了一下,左手本能地撐住冰冷的金屬臺面才穩住。

“林溪!”陳國棟的聲音帶著驚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江臨的動作更快。他一步上前,幾乎是同時,那只戴著黑手套的左手極其自然地伸了過來,似乎想扶住她的胳膊,但指尖在距離她衣袖幾厘米的地方又猛地頓住,轉而飛快地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個沒有任何標簽的白色小藥瓶。

“你的藥?!彼穆曇粢琅f沒什么溫度,但語速快了些許,將藥瓶遞到她面前,金絲眼鏡后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臉,“兩片,壓下去?!?

藥?林溪看著那個熟悉的白色小瓶,這是她對抗這具背叛身體的武器,也是她維持表面正常的枷鎖。劇烈的眩暈和右臂撕裂般的震顫讓她沒有猶豫的余地。她用左手幾乎是搶過藥瓶,擰開,倒出兩片白色藥片,看也沒看就干咽了下去??酀奈兜浪查g在口腔里彌漫開,帶著一種冰冷的、令人安心的麻木感。

藥效發作得很快。那股要將她撕碎的震顫和眩暈感,如同退潮般緩緩平息下去,留下一種虛脫的冰涼。她靠在冰冷的金屬臺邊,大口喘著氣,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

陳國棟看著她,眼神復雜,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拿起那張舊剪報的物證袋:“這個……我先歸檔。案子要緊,舊事……別想太多?!彼恼Z氣帶著一種刻意的回避,眼神甚至不敢與林溪對視,匆匆轉身離開了痕檢室,仿佛那袋子里裝的不是紙,而是會咬人的毒蛇。

歸檔?林溪盯著陳國棟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的寒意更甚。二十年前,也是他,拿著那份最終判定母親“自殺”的報告,用同樣沉重又閃爍的眼神看著她,告訴她“孩子,都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

冰冷的藥力在血液里蔓延,暫時壓下了身體的喧囂,卻讓大腦異常清醒。她緩緩直起身,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臺面——那張舊剪報被陳國棟帶走了。她的右手在口袋里,隔著布料,能感覺到那片小小的、被污泥玷污的玫瑰紋身貼,正緊緊貼著她的皮膚。

江臨還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她,那只戴著黑手套的左手已經收回身側。他的白大褂依舊纖塵不染,金絲眼鏡反射著日光燈冰冷的光,讓人看不清他鏡片后的眼神。

“江法醫,”林溪的聲音因為剛才的干咽而有些沙啞,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向他,“你很喜歡《吉賽爾》?”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臨鏡片后的眼睫似乎極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種近乎冷漠的平靜。

“工作時的習慣?!彼_口,聲音平穩無波,“背景音,幫助集中精神。”他的目光越過林溪,投向解剖臺上尚未清理干凈的、來自河邊女尸的微量泥樣,“就像有些人需要絕對的安靜?!?

一個無懈可擊的解釋。合情合理。

林溪盯著他,試圖從那完美的平靜面具上找到一絲裂痕。沒有。只有日光燈在他鏡片上留下的冰冷光斑。

習慣?集中精神?

她口袋里的右手,在藥力的壓制下,只剩下極其微弱、如同電流余波般的震顫。但這微不足道的震顫,此刻卻像一根精準的探針,刺探著眼前這個男人看似完美的表象。

河邊的哼唱,遞來的藥瓶,對《吉賽爾》的輕描淡寫……還有陳國棟對舊案那近乎驚恐的回避……

冰冷的藥力在血管里奔流,暫時麻痹了生理的痛苦,卻讓思維在冰冷的清晰中高速運轉。兇手拋出的餌已經咬鉤——母親的舊案被血淋淋地翻開。而圍繞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藏著秘密,被這具蒙著白紗的新尸體,映照出模糊而扭曲的影子。

尤其是眼前這個,永遠一塵不染的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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