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靈穗引仙蹤

入夏的育靈圃藏著說不出的熱鬧。五行田中央的“定魂木”抽出了新枝，樹影里總飄著淡淡的檀香，有農婦說夜里靠著樹干打盹，竟能夢見年輕時的光景，連陳年的腰疼都輕了大半。更奇的是那片“赤珠果”，掛在藤蔓上的果子紅得像燃著的炭，摘下來捂在懷里，能暖透一整天的寒氣——這是姑娘用姚破天留下的“火壤”培育的新品種，本該三年結果，如今不到一年就掛滿了枝頭。

姚破天的魂魄常在果藤間徘徊，見果子的光暈里纏著些細碎的靈氣，像無數條小蛇在游走。他認得這氣息，六十多年前在青邙山深處采藥時遇見過，當時有個穿道袍的人說這是“天地靈粹”，還想用法術逼他交出發現的藥草。那時他只覺得荒謬：“草長在土里，憑啥你說要就要？”

這日午后，果藤突然劇烈搖晃，幾片葉子簌簌落下。姚破天飄到田埂上，見三個穿青衫的人站在圃外，袖口繡著云紋，手里握著拂塵，周身的靈氣攪得麥穗都在亂晃。“區區凡圃，竟有如此濃郁的靈息。”為首的人瞇眼打量著定魂木，“此等靈根，合該由我青云宗看管。”

姑娘正提著竹籃摘赤珠果，聽見這話回頭道：“這樹是太爺爺用三十年的秸稈肥養出來的，果子要分給山那邊的孤兒，不賣。”青衫人冷笑一聲，拂塵輕揮，一股勁風卷向果藤，眼看就要把果子掃落在地，卻見定魂木的枝葉突然垂下，像只大手護住了果藤——樹皮下滲出的汁液在陽光下凝成薄膜，竟把靈氣彈了回去。

“咦？”青衫人愣住了。姚破天看得清楚，定魂木的根須正往“忘憂麥”的根系里鉆，麥稈上的花苞突然綻放，香氣混著靈氣在圃里打轉，讓那幾人的法術都滯澀了幾分。他忽然想起生前的筆記：“凡木接靈根，需以五谷養其性，若強取，必遭其噬。”

傍晚時，青衫人悻悻離去，卻在圃外留下了塊玉牌，刻著“青云宗”三個字。姑娘把玉牌埋在定魂木下，笑道：“太爺爺，他們還會來的。”姚破天望著那片被靈氣滋養過的土地，赤珠果的光暈更亮了，連泥土都泛著淡淡的金色。他忽然懂了，這些靈植哪是什么“靈粹”，不過是土地把人的心血熬成了光，就像當年他把血泡滴進土里，長出的哪是麥，是不肯低頭的念想。

第434章法訣對農桑

三日后的清晨，育靈圃的霧氣里飄著丹香。青云宗的長老親自來了，身后跟著十幾個弟子，抬著個鎏金丹爐，說是“以百顆凝神丹換半畝赤珠果”。老者捋著胡須道：“小姑娘，修仙者吸納靈氣，凡夫俗子消受不起，強行占有只會折壽。”

姑娘正蹲在田里給“分水麥”澆水，麥葉上的露珠順著葉脈滾下來，在土里沖出細小的溝，竟把弟子們散出的靈氣引向了根系。“長老可知，這麥澆的是山泉水，混著西域的駝糞，曬足了六十日的太陽，哪樣不是凡俗之物？”她指著田埂上的壯饃碎屑，“我們給土地喂早飯，你們用法訣催熟，說到底都是求個收成，憑啥你們的就金貴？”

姚破天飄到丹爐旁，見爐底刻著“采天地精，煉萬物華”，突然想起自己記過的農諺：“深耕三尺，勝過煉丹；勤除三草，賽過修道。”正想著，幾個年輕弟子不耐煩了，掐動法訣就要強行移栽，卻見“共生稻”的稻穗突然垂下，穗粒里噴出細霧，沾到弟子們的道袍上，竟生出了青苔——這是安南稻農教的法子，用稻殼灰混著露水能除蟲，沒想到連靈氣都能“除”。

“放肆！”長老怒喝一聲，指尖彈出火焰，直逼稻穗。姚破天的心猛地揪緊，卻見姑娘抓起把麥種撒向火焰，麥種遇火竟不燃，反而炸開成無數細小的麥粒，像場金色的雨落在田里，瞬間長出新苗，把火焰壓在了土下。“這是‘滅火麥’，”姑娘擦了擦汗，“太爺爺說，萬物相生相克，火再烈，也燒不盡土里的根。”

午后的僵局被蒙養院的孩子們打破了。羅剎族小姑娘舉著塊烤麥餅跑過來，餅上還冒著熱氣，是用“安神麥”做的。“長老爺爺，吃吧，阿爺說這餅能讓心不慌。”她把餅遞過去，掌心沾著的麥糠落在老者的丹爐上，竟讓爐身的靈氣柔和了幾分。

老者咬了口餅，忽然沉默了。姚破天看見他的記憶里閃過片段：年輕時在山中修煉走火入魔，是個老農夫用半塊麥餅救了他，說“餓極了的人，先得把心放回肚子里”。此刻老者望著田里的麥浪，喃喃道：“原來靈根不在土里，在人心上。”

臨走時，長老留下了本《基礎吐納訣》，說“或許能幫你們抗旱”。姑娘把書頁撕下來，燒成灰拌在肥料里，笑道：“讓土地也學學修仙，看能不能長快點。”姚破天望著那片施肥的土地，分水麥的根須正往深處鉆，在土里織成張網，把靈氣和糞肥纏在了一起。他忽然覺得，這哪是法訣對農桑，是天地在笑：你們爭來斗去，我自把好壞熬成一鍋粥，該長的總會長。

第435章根纏仙與凡

入秋的育靈圃多了些新面孔。青云宗的弟子們不再穿青衫，換上了粗布衣裳，跟著農人們學堆肥。有個叫清風的小弟子最較真，非要用靈力測溫，卻被姑娘笑：“用手摸最準，土要暖得不燙人，才適合下種。”

姚破天的魂魄常落在清風的草帽上，看他笨手笨腳地翻土，靈力總控制不好，要么把土塊炸飛，要么讓麥種凍成冰粒。但奇怪的是，他翻過的地，來年的麥總長得格外壯，農人們說“這孩子的靈氣里帶著傻勁兒，土地喜歡”。

這日午后，山上來了伙黑袍人，袖口繡著骷髏頭，是修仙界臭名昭著的“噬魂谷”。為首的人冷笑：“青云宗竟跟凡夫為伍，難怪靈氣稀薄。”說罷祭出黑幡，要吸走定魂木的靈氣。清風第一個沖上去，卻被黑氣纏上，眼看就要被吞噬，姑娘突然撒出把“滅火麥”的種子，種子遇黑氣竟長出帶刺的藤蔓，把黑幡纏住了——這是她新嫁接的品種，用滅火麥的秸稈混著西域的“鎖魂藤”，專克邪祟。

姚破天飄到黑幡旁，見幡面上繡著“萬物為芻狗”，忽然想起自己刻在木牌上的話：“土地不欺人，你對它好，它就給你好收成。”此刻定魂木的枝葉突然暴漲，把黑袍人圍在中央，樹洞里飛出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竟是歷年埋在樹下的壯饃碎屑，被靈氣滋養得有了靈性。

“這不可能！”黑袍人驚呼。他們哪知道，這些碎屑里藏著多少人的體溫：有姚破天的血，有姑娘的汗，有孩子們的笑，混著土地的呼吸，早成了比任何靈氣都堅韌的東西。清風趁機掐動法訣，把青云宗的靈氣注入藤蔓，刺藤突然開花，花瓣上沾著的麥粉落在黑袍人身上，竟讓他們的黑氣消散了不少。

傍晚收工時，清風給定魂木澆了最后一瓢水，木牌上多了行字：“靈根在田，仙凡共養。”姑娘把新收的赤珠果分給弟子們，笑道：“回去告訴長老，這果子要配著壯饃吃才安神。”

姚破天望著那些離去的背影，弟子們的道袍上沾著泥土，農人們的草帽上纏著靈氣，倒像是換了衣裳。他忽然看見定魂木的根須往山下延伸，一邊纏著清風的靈氣，一邊纏著農人的鋤頭，在土里織成張巨大的網，把仙與凡都兜在了一處。

月光爬上嫁接犁的木柄，玉佩上的“共生”二字在夜里發亮。遠處傳來新麥破土的輕響，像無數人在說同一句話：“不管是修仙還是種地，不都是想讓日子長出點盼頭嗎？”姚破天覺得這話說得真好，好得讓他想把魂魄再往土里扎深點，好陪著這些根須，慢慢等下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