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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寒牢暗涌

回春堂深處,一間由厚重青石砌成、密布著藥柜與各種奇特器皿的密室。空氣里彌漫著濃烈而復雜的藥味,苦澀、辛辣、微甘,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墻壁上鑲嵌的幾盞琉璃燈,散發著穩定卻不算明亮的光芒,將室內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暈。

密室中央,一張寬大的石床上,孫青霞靜靜躺著,如同一具剛從冰河中打撈出的石雕。他上身赤裸,纏滿了浸透藥汁的白布,布條下露出的肌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慘白,遍布著尚未愈合的猙獰傷口和焦痕,左肩胛骨下那道最深的創口,邊緣依舊殘留著幾點細小的、散發著幽藍寒芒的冰晶碎屑。他的呼吸微弱而艱難,每一次胸口的起伏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仿佛來自肺腑深處的冰寒氣息,在昏黃的燈光下凝結成淡淡的白色冰霧。

薛神醫,這位年逾花甲、須發皆白的老者,此刻正緊鎖著眉頭,枯瘦的手指搭在孫青霞冰冷的手腕寸關尺上。他渾濁的眼眸中充滿了凝重和深深的困惑,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旁邊的助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幾支長短不一、閃爍著寒光的銀針,針尖浸在一種散發著刺鼻辛辣氣味的黑色藥液中。

“奇哉!怪哉!”薛神醫收回手指,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嘆,聲音在寂靜的密室里格外清晰,“這寒毒……不,這已非尋常寒毒!霸道絕倫,如跗骨之蛆,深植經脈臟腑,更與一股精純浩大、卻又充滿毀滅性的冰寒異力糾纏盤踞于丹田氣海!此等異力,絕非人間凡俗武學所能擁有!倒像是……像是傳說中極北苦寒之地、萬年玄冰核心所孕之‘玄冥罡煞’!可那等天地極寒之物,凡人觸之即化為冰屑,此子竟能強行納入體內而未當場斃命?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拿起托盤上一支最長的銀針,針尖在藥液中淬過,閃爍著幽暗的藍光。他深吸一口氣,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醫者特有的專注光芒,銀針精準無比地刺入孫青霞胸腹之間一處大穴!

針入穴道的剎那!

嗡!

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烈抗拒意志的寒流猛地從孫青霞體內爆發出來!針身劇烈地顫抖,發出低沉的嗡鳴!覆蓋在他傷口上的藥布瞬間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薛神醫悶哼一聲,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竟被這股反噬之力震得連退兩步,手中的銀針差點脫手!

“好霸道的異力!”薛神醫臉色微變,眼中驚駭更甚,“竟似有靈性般自主護體,排斥外力!這……這該如何化解?”他看著石床上氣息更加微弱、身體溫度驟降的孫青霞,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棘手感。普通的驅寒猛藥根本無效,針灸之法被異力排斥,金針度穴更是無從談起。這簡直是他行醫數十年來遇到的最為詭異的“病癥”。

“薛老,如何?”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在密室角落響起。

冷血冷凌棄如同融入了石壁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仿佛從未移動過。他腰間的古樸長劍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意,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石床上的孫青霞,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似乎要穿透那具殘破的軀殼,窺探其體內那股詭異力量的本質。

“難。”薛神醫擦去額角的汗,聲音沉重,“此子傷勢沉重至極,外傷內創疊加,本就油盡燈枯。更要命的是這股盤踞丹田的冰寒異力,如同活物,霸道絕倫,排斥一切外力介入,更在不斷侵蝕他殘存的生命本源。老夫用盡了手段,也只能勉強用‘九陽續命散’的藥力配合金針,暫時封住幾處要穴,減緩異力侵蝕心脈的速度,吊住他最后一口氣不散。但……這只是飲鴆止渴。若無根除異力之法,或者找到能徹底壓制、甚至融合這股異力的至陽之物,他……撐不過七日。”

七日!

冷血的目光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這個期限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他的視線掃過孫青霞緊握的右手——即使在昏迷中,那幾根手指依舊死死摳著身下的石床邊緣,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還有那柄緊貼在他身側的“不悔劍”,劍柄處傳來的微弱暖意,是這具冰冷軀殼內唯一對抗寒潮的堡壘。

“七日……”冷血低聲重復了一遍,聲音如同兩塊冰片摩擦,“足夠了。”他不再多言,身影微微晃動,再次如同石雕般隱入角落的陰影深處,只有那冰冷的、如同實質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定著石床上的目標。他的任務很簡單:在時限內,確保這個人活著,也確保他無法逃脫。至于能否找到生機,那是諸葛先生和薛神醫的事情。

太師府,暖閣。

獸炭在精致的銅爐中無聲燃燒,散發出融融暖意,熏染著名貴的龍涎香,卻驅不散閣內彌漫的那股陰冷壓抑的氣息。

蔡京斜倚在一張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軟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如脂的羊脂白玉佩,臉上再無半分人前的雍容平和,只剩下深沉的陰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玉佩上摩挲,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刑部侍郎張韜和大理寺少卿李煥,如同兩只斗敗的鵪鶉,垂頭喪氣地跪在冰冷光滑的金磚地上,官袍后背已被冷汗徹底浸透,額頭上更是布滿了細密的汗珠,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他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軟榻上那位權傾朝野的太師。

“廢物!”蔡京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冰錐般狠狠刺入張、李二人的心臟,“一個重傷垂死、關在囚車里的廢物,都提不出來!還被諸葛正我那個老匹夫當眾羞辱,連帶著老夫,都成了官家眼中的跋扈之臣!你們……真是好大的能耐!”

“太師……太師息怒!”張韜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卑職……卑職萬萬沒想到諸葛正我竟會親自前來,更沒想到……四大名捕會同時現身!那……那氣勢……卑職等實在是……”

“沒想到?”蔡京猛地將手中的玉佩拍在身旁的小幾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張、李二人渾身一哆嗦,“老夫養你們何用?!難道事事都要老夫替你們想到嗎?!諸葛正我護短,四大名捕是他的鷹犬,這難道不是人盡皆知之事?!你們行事如此孟浪,授人以柄,壞老夫大事!”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眼中閃爍著毒蛇般陰冷的光芒:“孫青霞……此人絕不能活!他體內的秘密,他看到的半張臉,還有那把詭異的劍……都是禍根!落在諸葛正我手里,遲早會變成捅向老夫心窩的刀子!還有那個叫丫丫的小丫頭,也一并處理掉!斬草,務必除根!”

“太師明鑒!”李煥連忙磕頭,“只是……只是如今孫青霞被嚴密關押在回春堂密室,由冷血親自看守。那回春堂是薛神醫的地盤,守衛森嚴,更有皇城司高手暗中布防。而那丫丫,也被安置在回春堂深處,由可靠之人照料……卑職等……實在無從下手啊!”

“無從下手?”蔡京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一絲殘忍的譏誚,“那老夫養你們何用?養那些收受重金、潛伏在暗處的‘影子’何用?!硬闖不行,就不能智取?下毒、暗殺、制造意外……還需要老夫一一教你們嗎?!”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毒蛇般掃過跪伏在地的兩人,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森:“記住,無論用什么手段,七日之內,我要聽到孫青霞和那個小丫頭徹底消失的消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是再辦砸了……”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殺意,已讓張、李二人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是!是!卑職明白!卑職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張韜和李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磕頭保證。

“滾吧!”蔡京厭惡地揮了揮手。

張、李二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出了暖閣,連官帽歪了都顧不上扶正。

閣內只剩下蔡京一人。他重新拿起那枚羊脂白玉佩,在掌心緩緩摩挲,眼神卻變得愈發深邃陰冷。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扇雕花木窗,冰冷的夜風瞬間涌入,吹散了些許暖閣內的奢靡香氣。

窗外,是太師府幽深的后園。假山嶙峋,古木森森,在夜色中投下大片濃重的、如同墨染的陰影。

“影子……”蔡京對著那片黑暗的陰影,嘴唇無聲地翕動了幾下,仿佛在傳遞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指令。

片刻之后,那片最濃重的、假山背后的陰影,極其輕微地、如同水波般晃動了一下。一個模糊到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輪廓,如同融化的墨跡,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蔡京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而篤定的笑意。他相信,那些行走在黑暗最深處的“影子”,會比他那些蠢笨的屬下,更懂得如何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

回春堂,密室。

昏黃的琉璃燈光下,薛神醫疲憊地坐在一張矮凳上,面前攤開著一本泛黃發脆、邊緣磨損的古舊醫書,書頁上畫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草藥和人體經絡圖。他枯瘦的手指在書頁上緩緩劃過,眉頭緊鎖,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推敲著某種極其艱深、甚至可能早已失傳的解法。

“……‘玄冥罡煞’,秉天地至陰至寒而生,非至陽至烈之物不可制……火玉髓?萬年地心火蓮?還是……傳說中的‘朱雀真血’?唉……這些東西,要么早已絕跡,要么只存于典籍傳說之中,何處去尋?即便尋到,以此子如今的狀態,又如何能承受那等至陽之物的沖擊?稍有不慎,便是冰火相沖,爆體而亡……”薛神醫發出一聲無奈的長嘆,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深深的無力感。

石床上,孫青霞依舊在生死的邊緣掙扎。冰冷的寒氣如同無數條細小的毒蛇,在他殘破的經脈中瘋狂肆虐、啃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無數冰針,刺得肺腑劇痛。意識沉淪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冰洋之中,寒冷、孤寂、絕望……仿佛要將他徹底凍結、湮滅。

然而,在這極致的冰冷和痛苦深處,一股源自骨髓、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意志,如同風中殘燭,始終不肯熄滅!

丫丫……那張蒼白卻終于有了一絲生氣的小臉,如同黑暗冰洋中唯一的光點,頑強地浮現在他即將沉淪的意識里。他不能死!他答應過要保護她!他還沒找到火玉髓……還沒看到她徹底康復!

還有……那個灰衣人!那張隱藏在巨大風帽下、驚鴻一瞥的、布滿猙獰冰疤的半張臉!那雙如同萬載玄冰般的深藍瞳孔!昆侖鑒碎片……沸泉洞窟深處的恐怖嘶吼……這一切的謎團!他不能帶著這些疑問沉入永恒的黑暗!

“呃……啊……”一聲極其微弱、如同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呻吟,從孫青霞口中溢出。他的身體在昏迷中猛地抽搐了一下!緊握的右手指甲深深摳入堅硬的石床邊緣,留下幾道帶著血痕的印跡!一股比之前更加濃烈的冰寒之氣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瞬間將他上半身的藥布再次凍結!

“不好!”薛神醫猛地站起,臉色劇變!他迅速抓起幾根銀針,想要再次施針壓制!

然而,就在這冰寒之氣爆發的瞬間!

緊貼在孫青霞身側的“不悔劍”,劍鞘之中,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低沉而悠長的嗡鳴!

嗡——!

這聲音并不嘹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撫平躁動的韻律,如同古寺晨鐘,瞬間在寂靜的密室中蕩開!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孫青霞體內那狂暴肆虐、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冰寒之氣,在觸及這聲劍鳴蕩開的無形漣漪時,竟如同狂暴的野獸被無形的韁繩套住,猛地一滯!那股強烈的抗拒和排斥之力,也瞬間減弱了大半!

更令人驚異的是,隨著劍鳴的余音裊裊,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帶著溫潤生機的暖流,如同涓涓細流,從緊貼著他身體的劍柄處,絲絲縷縷地、更加清晰地滲入他冰冷的經脈之中!這股暖流極其微弱,卻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異的生命韻律,頑強地對抗著那霸道的冰寒異力,如同在冰封的荒原上,點燃了一簇微弱的、卻不肯熄滅的生命之火!

薛神醫手中的銀針停在了半空,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他死死盯著那柄看似樸實無華的古樸長劍,又看看石床上氣息似乎稍微平穩了一絲、身體不再劇烈抽搐的孫青霞,仿佛發現了什么顛覆他畢生認知的奇跡!

角落的陰影里,冷血那雙始終冰冷銳利的眼眸,此刻也微微瞇起,如同發現了獵物的孤狼,緊緊鎖定了那柄發出奇異鳴響的“不悔劍”!他按在劍柄上的右手,指節微微動了一下。

密室中,昏黃的燈光下,藥味彌漫。石床上,垂死之人與冰冷的長劍之間,似乎建立起了一種超越生死、玄奧莫測的聯系。一絲微弱的生機,在這詭異的劍鳴與暖流的支撐下,于無邊的寒獄之中,極其艱難地……掙扎著透了出來。

七日之期,如同懸頂的利劍。而來自黑暗深處的殺機,已然無聲迫近。這間看似守衛森嚴的密室,能否守住這縷風中殘燭般的微弱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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