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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朽木藏龍,星筑道基

后山的時光,在腐朽與新生中悄然碾過半年。柴房周遭的空氣,早已被濃到化不開的朽木粉末、汗水的咸腥、以及那永遠揮之不去的劣質燒刀子氣息所浸透。如同凝固的琥珀,將這片被仙門遺忘的角落徹底封存。

淚羅的身影,已完全與那片龐大的朽木堆融為一體。他赤著精壯的上身,虬結的肌肉線條在無數次劈砍的錘煉下,如同被水流億萬次沖刷的磐石,透著一種沉凝到極致的硬朗。古舊的破斧早已被他舍棄,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只新生左臂本身!

五指并攏如刀,掌緣凝聚著玉質的光澤,每一次揮落,都帶著破開風障的銳嘯!空氣被撕裂,發出嗚咽。他的動作快到了極致,又穩到了極致。沉腰、轉胯、揮臂!腐朽的枯木在他掌刀之下,如同酥脆的餅干,應聲裂開,精準地斷成一寸長、半寸寬的柴條。堆積如山的劈柴,整齊得令人窒息,如同沉默的士兵方陣,無聲訴說著這半載近乎自虐的苦功。

他的氣息沉凝如山岳,每一次呼吸都悠長深遠,帶動胸腹間輕微的起伏。所有的精氣神,所有的意志,都內斂壓縮到了極致,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被強行按在地殼之下。目標只有一個——那最后一塊,深藏于脊柱頂端、連接泥丸宮與周身百骸的“天骨”!

二百零五塊竹節骨早已淬煉至墨玉內蘊,堅韌無匹。可這最后一塊“天骨”,卻如同橫亙在通天之路盡頭的混沌壁壘,任憑他如何催動墨玉竹核的本源生機沖擊,任憑他如何以腰腿為基、脊柱為軸,將全身力量擰成一股撼動山岳的洪流去轟擊,它都紋絲不動!

每一次沖擊,帶來的都是全身骨骼瘋狂的共鳴劇痛!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鋼針,從每一塊骨骼的縫隙中狠狠刺入!新生的左臂骨竹節嗡鳴,傳遞著堅韌不屈的意志,卻也清晰地反饋著那壁壘的堅不可摧。

“凝!給我凝!”

淚羅心中無聲咆哮,右眼深處那簇金紅火焰幾近凝固,化作兩點冰冷的寒星。他猛地吸一口氣,胸腔如同風箱般劇烈擴張!腰胯下沉的力量驟然爆發,如同大地深處熔巖涌動!整條脊柱,那二百零五塊淬煉完成的墨玉竹節骨,在這一刻發出前所未有的共鳴!嗡鳴聲匯聚成一道低沉雄渾的龍吟!

力量!源自每一寸肌肉、每一塊骨骼、每一滴血液的磅礴力量,在脊柱這條“大龍”的統御下,擰成一股純粹到極致、凝練到極致的洪流!這洪流不再是蠻力,而是融入了墨玉竹核那生生不息、百折不撓的韌性本源!它沿著脊柱的通道,悍然沖霄,狠狠撞向那最后、也是最堅固的混沌壁壘——天骨!

轟——!!!

意識深處,仿佛有混沌初開的巨響炸裂!整個頭顱都為之震蕩!那堅不可摧的壁壘,在這凝聚了全身意志、筋骨、本源力量的終極沖擊下,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痕!

就是此刻!

淚羅眼中寒芒暴漲!丹田內的墨玉竹核瘋狂旋轉,積攢了半載的本源生機,如同決堤的星河,毫無保留地奔涌而出,順著那裂痕的縫隙,狠狠灌入!

嗡——!

天骨所在,祖竅深處,一點溫潤而堅韌的玉色光芒,驟然亮起!如同在無盡黑暗中點亮的第一顆星辰!這點光芒甫一出現,便與下方那條由二百零五塊墨玉竹節骨組成的脊柱“大龍”產生了玄妙的共鳴!

整條脊柱,猛地一震!每一塊竹節骨上那細微的竹節紋理,在這一刻仿佛活了過來!內蘊的墨玉光澤大放光明!新生的天骨,貪婪地汲取著墨玉竹核的本源生機,光芒迅速穩定、壯大,其形態也在急速變化、凝實!

它不再是一塊孤立的骨,而是脊柱這條“大龍”最頂端、最威嚴的“龍首”!其形態,竟也化為了一節微縮的、卻無比凝練精致的墨玉竹節!這竹節與下方脊柱的竹節渾然一體,卻又更加內斂深邃,散發著溝通天地、蘊藏神魂的玄奧氣息!

天骨成!入節境——圓滿!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圓滿氣韻,如同水波漣漪,以淚羅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他周身筋骨齊鳴,發出清越的、如同玉磬相擊的悅耳聲響!皮膚下流轉的玉質光澤瞬間收斂,返璞歸真,只留下一種歷經千錘百煉、洗盡鉛華的古樸厚重。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雖靜立如淵,卻自有一股撐天拄地、筋骨如龍的磅礴之勢!

柴房內,另一場蛻變,也在無聲中抵達巔峰。

阿箐盤坐在角落的枯草堆上,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不斷流轉的星輝光暈。子時已至,窗外清冷的月華,與九天之上遙不可及的星辰之力,無視柴房的破敗屋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而下,絲絲縷縷,匯聚在她小小的身軀周圍。

她維持著那個極其怪異扭曲的姿勢,左臂掌心向天,右臂別扭地向后扭曲,一條腿曲起,腳心向上。半年堅持,這姿勢對她而言已不再生澀,帶著一種奇異的、與星辰律動相合的韻律。小臉在星輝映照下,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玉色,長長的睫毛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骨骼深處傳來的、如同億萬冰針攢刺的劇痛!星力淬骨,霸道絕倫!半年積累的星辰寒意,早已將她原本凡俗堵塞的骨骼經絡,強行鑿開了無數細微的孔竅!此刻,浩瀚的星力正通過這些新生的孔竅,瘋狂涌入,沖刷、凝聚、改造!

丹田氣海,那原本如同死水微瀾、幾乎不存在的靈力,在這磅礴星力的灌注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壓縮!一個微小卻無比穩固的、散發著凜冽寒星氣息的漩渦,正在她丹田中央緩緩成型!

筑基!引氣入體,筑就道基!

阿箐緊咬著下唇,唇瓣已被咬出深深的血痕。細密的汗珠剛滲出毛孔,便被周身的星輝寒氣凍結成霜。骨骼深處的劇痛如同潮汐,一波強過一波,幾乎要將她小小的意志徹底淹沒。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一只油膩、沾著酒漬的手掌,悄無聲息地按在了她冰涼的后心。

蒼柏不知何時已盤坐在她身后。他依舊醉眼朦朧,身上劣酒的氣息混合著腐朽的木頭味道。但那按在阿箐后心的手掌,卻傳遞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沉靜的意念!這意念如同定海神針,瞬間穩固了阿箐那在劇痛風暴中飄搖欲墜的心神!

“星落……寒潭……心不動……”蒼柏含混的聲音如同囈語,卻字字清晰,直接烙印在阿箐瀕臨渙散的意識深處,“意守……冰心……竅自通……”

這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瞬間撫平了阿箐神魂的劇顫!她猛地清醒過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都死死守住丹田中央那個正在成型的、散發著寒星氣息的漩渦!任憑骨骼如何刺痛,任憑星力如何洶涌,心神如同萬載寒冰,巋然不動!

轟——!!!

丹田內,那旋轉壓縮到極致的星力漩渦,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寒光!一股精純、凝練、帶著亙古星辰凜冽氣息的筑基靈力,如同破繭而出的冰蝶,瞬間貫通阿箐全身新生的星力孔竅!

嗡!

阿箐周身繚繞的星輝光暈驟然收斂,盡數沒入體內!她瘦小的身體猛地一挺,一股無形的、冰冷而強大的氣息透體而出!緊閉的雙眼霍然睜開!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此刻竟有點點細碎的銀芒流轉,如同倒映著深邃的星河!肌膚如玉,散發著淡淡的寒輝。

筑基期——成!

“呼……”蒼柏收回手掌,仿佛耗盡了力氣,整個人都佝僂了幾分,仰頭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氣似乎驅散了一絲疲憊。他看著阿箐眼中那流轉的星芒,渾濁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如同看著幼苗破土的欣慰。

就在這時——

轟隆隆!

柴房外,堆積如山的朽木堆猛地炸開!無數劈好的柴條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激射向四面八方!

一道身影,破開朽木的塵浪,一步踏出!

淚羅!

他周身沒有絲毫靈力外泄,皮膚呈現出一種內斂的、如同古玉般的溫潤光澤。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不再賁張,卻蘊含著更恐怖的爆發力。最驚人的是他的脊背!那挺直的脊柱,如同一條沉睡的墨玉蒼龍,透著一股頂天立地、支撐八荒的磅礴大勢!脊柱頂端,新生的天骨竹節散發著溫潤而深邃的光芒,與整條脊柱渾然一體,圓融無礙!

他站在漫天飛舞的木屑塵埃中,眼神沉靜如水,右眼深處那點金紅火焰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徹骨髓的深邃。目光掃過,空氣都仿佛為之凝滯。

他的目光,與柴房門口剛剛睜開星眸、氣息凜冽的阿箐,瞬間交匯!

一個筋骨如龍,氣勢沉凝如山,周身彌漫著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的古拙氣韻。

一個星眸流轉,氣息冰寒如淵,小小的身體里卻已筑起溝通九天星辰的凜冽道基。

截然不同的道路,卻在此刻,于這腐朽的柴房前,碰撞出無聲的驚雷!

蒼柏拎著酒囊,搖搖晃晃地從阿箐身后踱步而出,渾濁的目光掃過脫胎換骨的淚羅,又瞥了一眼星輝內蘊的阿箐。他仰頭灌下最后一口劣酒,辛辣的酒液順著花白的胡子淌下,砸在泥濘的地面。

他咂咂嘴,油膩的袖子隨意抹了抹下巴,望著山外那片被重重古木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對著眼前這對在朽木與星光中鑄就道基的少年少女,發出一聲混雜著酒氣、疲憊與一絲難以言喻釋然的嘆息:

“嗝……這竹子……總算是……成了點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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