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荒森林的晝夜,在獵殺與吞噬的循環中失去了界限。晨曦的薄霧尚未散盡,沾著露水的蛛網已被蠻力撞碎;正午的烈日穿透濃蔭,炙烤著新鮮獸血蒸騰的腥氣;暮色里的狼嚎是休止符,篝火旁焦香的烤肉則是力量的獻祭。時間不再是流淌的溪水,而是凝固在骨骼深處、一記記加深的淡金竹紋。
淚羅成了這片墨綠地獄里最沉默的掠食者。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林間的幽靈,腳步踏在厚厚的腐葉層上,無聲無息。淬煉完成的四肢帶來了恐怖的爆發力和敏捷,竹根之力貫通的手臂經絡,讓每一次撲擊都精準如毒蛇吐信。皮膚上覆蓋的泥漿與樹脂混合的偽裝,掩蓋了日漸濃郁的乙木清氣和…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目標,永遠是那些散發著強大氣息的領地霸主。
一頭通體覆蓋著墨綠苔蘚、獠牙如彎刀的“鐵甲疣豬”,正在泥潭中愜意地翻滾。它皮糙肉厚,沖撞之力足以掀翻小山。淚羅如同等待已久的獵豹,從十丈高的古木枝椏上無聲滑落!下落之勢混合著竹根之力催發的恐怖蹬踏,右膝如同墜落的隕石,狠狠砸在疣豬相對脆弱的頸骨連接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被疣豬凄厲的慘嚎淹沒!龐大的身軀轟然栽進泥潭!淚羅的拳頭緊隨而至,墨綠根須纏繞的指骨如同燒紅的鐵錐,狠狠貫入疣豬耳后最薄弱的顱骨縫隙!
吞噬!滾燙的妖血混合著土元精華,順著拳鋒的竹根倒涌而入!泥潭翻涌,疣豬的掙扎迅速微弱。淚羅閉目立在腥臭的泥漿中,感受著那股磅礴的生命精元被墨綠竹核貪婪攫取、煉化。胸骨深處,第四、第五根肋骨的淡金紋路,在能量的沖刷下,如同被無形刻刀雕琢,迅速變得清晰、深刻!
代價是左臂被獠牙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以及臟腑被反震之力沖擊的隱痛。
一頭棲息在毒瘴沼澤邊緣、翼展近兩丈的“鬼面蝠王”,利用毒霧和聲波攻擊,讓淚羅吃了大虧。雙耳被高頻音波震得流血,眼前幻象叢生,吸入的毒瘴讓四肢百骸如同灌鉛。但他憑借淬煉過的胸骨硬抗了蝠王俯沖的利爪撕扯,在劇毒侵蝕神智的瞬間,右臂竹根之力爆發,扯斷了蝠王的一只肉翼!失去平衡的蝠王墜入沼澤,被伺機而動的毒鱷拖入泥淖。淚羅只來得及撲上去,用燧石刀割下其半片殘翼和心臟,便踉蹌逃出毒瘴范圍。
生啖蝠心!劇毒的血液灼燒著食道,帶來地獄般的折磨。但墨綠竹根再次展現其掠奪本性,瘋狂過濾著其中的毒性與精華。當劇痛褪去,第六根肋骨的金紋徹底穩固,右耳的聽力也在竹根之力滋養下恢復了大半。代價是三天三夜的高熱與幻覺,以及皮膚上久久不褪的暗綠毒斑。
獵殺,受傷,吞噬,淬骨…周而復始。
淚羅身上的傷痕如同勛章,舊的尚未結痂,新的已經覆蓋。焦黑的皮膚在竹根之力滋養下緩慢褪去,露出底下新生的、帶著玉石光澤卻布滿淡金竹紋的肌體。動作間,骨骼深處不再僅僅是新竹拔節的清鳴,更添了一種金鐵摩擦般的低沉錚鳴,那是軀干骨淬煉帶來的質變!力量在增長,速度在提升,對危險的感知也愈發敏銳。但隨之而來的,是獵物的警覺與…更強的對手。
鐵爪巖熊的領地邊緣,盤踞著更恐怖的存在——青鱗毒蚺。
當淚羅循著那股混合著草木腐敗與甜膩腥氣的獨特妖息,撥開一片垂掛著劇毒“蝕心藤”的密林時,那盤踞在沼澤中央枯木上的巨物,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它并非蛇,更像是一條放大了千百倍的、披著厚重青黑色鱗甲的巨蚺!體長超過十丈,最粗的腰身堪比三人合抱的古木!三角形的頭顱上覆蓋著嶙峋的骨刺,一雙豎瞳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碧綠毒液,冰冷地俯瞰著闖入者。最駭人的是它那覆蓋著厚重青鱗的尾巴,末端并非蛇尾,而是凝結成一個布滿尖刺的巨大骨錘!
金丹巔峰!木、毒雙屬!這片沼澤的絕對霸主!
淚羅的出現,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青鱗毒蚺巨大的頭顱微微昂起,分叉的猩紅蛇信無聲吞吐,捕捉著空氣中那讓它既厭惡又渴望的、精純的乙木氣息。豎瞳中的冰冷迅速被一種居高臨下的、帶著戲謔的殘忍所取代。
沒有咆哮,沒有警告。攻擊來得無聲而致命!
巨大的骨錘蛇尾如同潛伏的毒蝎,毫無征兆地從渾濁的沼澤泥漿中彈射而出!速度快到撕裂空氣,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黑色殘影!裹挾著萬鈞巨力和刺鼻腥風,朝著淚羅立足的岸邊狠狠砸落!目標并非他的身體,而是他腳下的地面!
轟——!!!!
地動山搖!
淚羅立足的岸邊如同被隕石擊中,堅硬的泥巖瞬間崩裂、塌陷!狂暴的沖擊波混合著漫天泥漿毒水,如同海嘯般向他席卷而來!腳下無處借力,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吼——!”青鱗毒蚺這才發出一聲低沉、充滿了殘忍快意的嘶鳴!巨大的頭顱如同離弦之箭,從枯木上電射而下!布滿倒鉤獠牙的血盆大口張開到極限,一股粘稠、腥臭、閃爍著幽綠光澤的毒液,如同高壓水槍般,朝著被泥浪掀飛、無處借力的淚羅兜頭噴去!
毒液未至,那甜膩腥臭的氣息已讓淚羅頭腦一陣眩暈!皮膚傳來針扎般的刺痛感!
絕境!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沼澤的泥漿和毒水是天然的囚籠!
“嗬——!”淚羅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右眼金紅火焰炸裂!丹田墨核搏動如瀕死兇獸的尖嘯!千錘百煉的戰斗本能超越思考!他強行扭腰,在半空中蜷縮身體,將淬煉過半的胸腹要害盡可能蜷起!同時雙臂交叉護住頭臉,皮膚下的淡金竹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
噗嗤——!
粘稠腥臭的幽綠毒液如同暴雨般淋下!瞬間將淚羅澆了個透心涼!
嗤嗤嗤——!!!
恐怖的腐蝕聲如同熱油潑雪!淚羅護體的粗陋皮甲和纏繞的藤蔓瞬間冒出濃烈的白煙,化為烏有!新生的、泛著玉色光澤的皮膚接觸毒液的瞬間,如同被潑了濃硫酸,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響!青黑色的毒斑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潰爛!深入骨髓的劇痛和恐怖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
“呃啊——!!!”淚羅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入下方翻涌著毒泡的沼澤泥漿之中!腥臭粘稠的淤泥瞬間將他大半個身體吞沒!
青鱗毒蚺豎瞳中閃過一絲人性化的殘忍得意。它巨大的頭顱緩緩垂下,猩紅的蛇信舔舐著獠牙,準備享受這頓送上門來的、蘊含著精純乙木本源的“美餐”。
然而,就在它頭顱探入泥沼邊緣的瞬間——
嘩啦——!!!
泥漿如同噴泉般炸開!一個渾身裹滿腥臭淤泥、皮膚大片潰爛、流淌著黑綠色膿血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從泥沼中猛地暴起!
是淚羅!他竟未被毒斃!潰爛的皮膚下,新淬煉的胸骨和肋骨爆發出淡金色的光芒,硬生生扛住了劇毒的侵蝕核心!竹根之力在雙臂經絡中瘋狂奔涌,壓榨著最后的力量!
目標——毒蚺因探首而暴露在泥漿之上的、相對脆弱的頸下七寸!那片覆蓋著細密青鱗的三角區域!
“死——!!!”
嘶啞的咆哮混合著血沫!淚羅那雙被毒液灼燒得皮開肉綻、甚至露出森白指骨的雙拳,此刻卻爆發出令人心悸的墨綠幽光!拳鋒之上,細密的墨綠根須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瘋狂舞動!他不顧一切,將身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連同那焚心刻骨的恨意,盡數灌注于這雙拳!
雙拳如同兩柄燃燒著墨綠毒焰的毀滅之錘,撕裂空氣,無視了那近在咫尺的、散發著致命腥氣的蛇吻,狠狠砸在了毒蚺七寸要害的鱗甲之上!
噗!噗!
兩聲沉悶得如同重錘擊打濕革的聲響!
堅韌的、足以抵擋飛劍攢射的青鱗,在淚羅這凝聚了所有精氣神、灌注了竹根巨力和玉石俱焚意志的雙拳轟擊下,竟應聲碎裂、向內凹陷!粘稠冰冷的蛇血混合著破碎的鱗甲碎屑狂飆而出!
“嘶——!!!”
青鱗毒蚺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到變調的慘嘶!七寸要害遭受重創,劇痛讓它龐大的身軀瘋狂地扭曲、翻滾!沼澤泥漿被攪得天翻地覆!巨大的骨錘蛇尾帶著毀滅性的力量胡亂抽打,將岸邊數棵需要數人合抱的鐵杉古木攔腰砸斷!木屑紛飛如雨!
淚羅也被這股狂暴的力量狠狠甩飛,如同破麻袋般砸在遠處一棵巨樹的樹干上,咔嚓幾聲脆響,不知又斷了幾根骨頭,口中鮮血狂噴,眼前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但他死死咬著舌尖,劇痛刺激著最后一絲清明!他掙扎著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頭在泥沼中瘋狂翻滾、七寸處血如泉涌、氣息迅速衰敗下去的巨蚺!
就是現在!
丹田墨核感應到那近在咫尺的、垂死金丹巔峰妖獸的磅礴生命精元,發出了近乎貪婪的尖利嗡鳴!殘存的墨綠竹根之力被徹底點燃!
淚羅如同瀕死的野獸,手腳并用,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在泥濘中朝著垂死的毒蚺爬去!每挪動一寸,都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和黑綠色的毒膿!
當他染血的五指終于觸碰到毒蚺冰冷滑膩、布滿粘液的巨大頭顱時,一股源自竹核最深處的、冰冷暴戾的吞噬意志轟然爆發!
“吞——!!!”
一聲裹挾著無盡瘋狂與血腥渴望的嘶吼,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他焦黑潰爛的雙拳,狠狠砸在毒蚺七寸的傷口處!拳鋒上殘存的墨綠根須如同嗅到血腥的螞蟥,瞬間暴漲,深深扎入那滾燙的蛇血和破碎的筋肉之中!
嗡——!!!
一股混雜著磅礴木元生機、精純劇毒本源、以及妖獸兇戾殘念的狂暴洪流,順著墨綠根須,如同潰堤的江河,狠狠倒灌入淚羅殘破的軀殼!
“呃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駁雜、都要痛苦的能量沖擊瞬間席卷了淚羅的感官!雙臂經絡如同被燒紅的鐵釬捅穿!狂暴的木元生機與陰狠的劇毒之力在他體內瘋狂沖突、撕扯!更可怕的是那股屬于金丹巔峰妖獸的兇戾殘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著他的神魂!
噗!噗!噗!
他身上尚未愈合的傷口瞬間崩裂,黑綠色的毒血和墨綠色的竹根能量混合著噴濺!皮膚下,未被淬煉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尤其是…靠近心臟的脊柱區域!
劇痛!撕裂!灼燒!侵蝕!還有那要將靈魂都凍結的兇戾沖擊!
淚羅的身體在泥漿中瘋狂地抽搐、弓起!七竅中都滲出了黑綠色的血絲!但他死死咬著牙,牙齦崩裂,鮮血染紅了牙齒!他引導著這股足以將他瞬間撐爆的毀滅洪流,不去管四肢,不去管胸腹,而是…如同駕馭著失控的瘋牛,狠狠撞向自己后背,那塊在剛才撞擊中劇痛鉆心、仿佛要碎裂開來的骨頭——第三節胸椎!
淬煉!給我淬煉!
轟——!!!
狂暴駁雜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鉆地巨獸,狠狠撞在脆弱的第三節胸椎之上!骨骼瞬間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哀鳴!骨髓仿佛被點燃!非人的劇痛讓他眼前徹底被黑暗和血光籠罩!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沖擊中,在墨綠竹根之力的瘋狂纏繞、木元生機的滋養、甚至那劇毒本源的詭異刺激下,那塊瀕臨碎裂的脊椎骨,其裂痕深處,一點微弱卻堅韌無比的金色光芒,如同在絕望深淵中點燃的火種,驟然亮起!
裂痕被強行彌合!骨骼的密度在毀滅中瘋狂提升!質地變得溫潤如玉,紋理卻如同歷經風霜的龍鱗古竹!骨膜之上,一道道更加玄奧、更加深邃的淡金色竹節紋路,如同活物般緩緩浮現、蔓延、交織!
咔嚓!
一聲細微卻如同天籟般的、如同神玉開片、新竹掙破九天玄冰的骨鳴,在淚羅瀕死的軀殼深處,清晰地響起!
第三節胸椎!入節淬煉…完成!
狂暴的妖力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部分被這塊新生的“竹節骨”貪婪吸收,一部分則被墨綠竹核強行鎮壓、緩慢煉化。劇痛如同退潮般緩緩消散,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全新的、支撐起整個上半身的、堅不可摧的力量感!
淚羅如同爛泥般癱在腥臭的泥漿和毒蚺冰冷的尸身旁,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和毒物的甜腥。他掙扎著翻過身,看著手中那顆剛剛從毒蚺頭顱中挖出的、足有嬰兒拳頭大小、通體碧綠、內部仿佛有粘稠毒液流轉的妖丹。幽綠的光芒映照著他潰爛焦黑的臉龐和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
樹洞內,油燈如豆,跳動著昏黃溫暖的光暈,將洞壁嶙峋的樹瘤映照成張牙舞爪的鬼影。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藥草苦澀和…更濃烈的血腥、腐肉與蛇類特有的腥膻混合的怪異氣味。
淚羅趴在厚厚的鐵線蕨葉鋪成的“床鋪”上,赤著上身。新生的、泛著玉色光澤的背部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深可見骨的爪痕、毒液腐蝕留下的坑洼焦黑、以及大片大片干涸發硬、呈青黑色的蛇鱗粘液和凝固的污血。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臂,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焦黑潰爛,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淡金色紋路密布的臂骨。
阿箐跪坐在他身邊,小臉繃得緊緊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她手里拿著一塊邊緣被磨得極其鋒利的黑色燧石片,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刮去淚羅背上那些干涸板結的蛇鱗粘液和污血凝塊。她的動作很輕,很專注,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每當刮到潰爛流膿的傷口邊緣時,她的指尖都會微微顫抖一下,仿佛那痛苦也傳遞到了她身上。
“疼…疼嗎?”她小聲問,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淚羅的臉埋在蕨葉里,只發出一點模糊的鼻音。劇痛早已麻木,身體深處新淬煉的第三節胸椎傳來的堅實支撐感,是唯一清晰的存在。他閉著眼,心神沉入丹田那片世界。墨綠竹核的光芒比之前更加凝實,吞吐著精純的、混雜著木毒精華的乙木靈氣。靈壤中央,那株搖曳的靈竹虛影,似乎又拔高、凝實了一絲,竹影婆娑,仿佛能聽到葉片摩擦的細微沙沙聲。
阿箐見他不答,也不再問。她低下頭,繼續專注地清理著那些污穢。刮下的黑綠色粘塊被她小心地撥到旁邊一片大葉子上。洞內只剩下燧石片刮過皮肉和干涸血痂的沙沙聲,以及油燈燈芯燃燒的輕微噼啪。
不知過了多久,當背上那些最頑固的污垢被清理掉大半時,阿箐似乎松了口氣。她放下燧石片,拿起旁邊一個粗糙的木碗,里面是用幾種散發著清涼氣息的草藥搗爛混合的淡綠色藥泥。她用一根小木棍,小心地將藥泥敷在淚羅背上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和潰爛處。
藥泥觸及傷口的瞬間,帶來一陣鉆心的清涼和刺痛。淚羅的身體微不可查地繃緊了一下。
阿箐似乎感覺到了,她停下了動作,小嘴無意識地動了動。荒腔走板的古調,如同林間清泉般,再次在寂靜的樹洞內輕輕響起。這一次的調子,比以往更加舒緩、悠長,帶著一種安撫靈魂的奇異韻律。
“嗯…呀…青木生…百骸蘇…魂歸兮…安吾土…”
她斷斷續續地哼著,不成調,詞句模糊晦澀,仿佛某種失傳的安魂謠。隨著她的哼唱,她涂抹藥泥的手指上,再次泛起那點微弱卻純凈的青色光點。光點融入藥泥,滲入傷口。
淚羅背上的劇痛,在這古調和青芒的作用下,似乎真的被撫平了一絲。緊繃的肌肉緩緩放松。
然而,就在阿箐哼唱到某個極其古老、音節轉折如同鳥鳴般的奇特音節時——
嗡!
淚羅丹田深處,那株一直安靜搖曳、吸納靈氣的靈竹虛影,竟毫無征兆地、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幾片模糊的竹葉虛影無風自動,發出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沙沙聲響!仿佛被那奇特的音節所吸引、所喚醒!
淚羅猛地睜開眼!左眼深處墨綠幽光爆閃!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丹田內那株靈竹虛影的異動!那并非能量的波動,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懵懂的雀躍與共鳴!
阿箐…這荒腔走板的古調…到底是什么?
他微微側過頭,昏黃的油燈光暈下,少女臟兮兮的小臉專注而寧靜,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指尖的青芒隨著哼唱忽明忽滅。破舊的麻布袍子領口微敞,那截青玉般的鎖骨在光暈下溫潤生輝。
森林深處,一聲悠遠、蒼涼、充滿了無盡威嚴的獸吼,穿透重重夜幕,隱隱傳來。那吼聲中所蘊含的威壓,讓樹洞內的油燈火苗都猛地搖曳了一下。
淚羅的眼神重新沉靜下去,如同古井。他緩緩閉上眼,將頭重新埋入蕨葉。背上的傷口在藥泥和古調中傳來清涼的麻癢,丹田內的竹靈虛影依舊在無聲地搖曳。
新的骨,在痛楚中淬煉。新的路,在血腥中延伸。而新的謎團,也在少女荒腔走板的哼唱里,悄然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