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柱香的時間過后)
后山靈泉終年籠罩在冰火交織的霧氣中,寒潭一側凝結著千年不化的玄冰,另一側巖漿翻涌如赤色蛟龍。王旭堯褪去外袍,只著貼身勁裝踏入泉眼,冰火之氣瞬間如利刃刺入骨髓。
金老立于潭邊,袖袍一揮布下結界:“此泉乃王家先祖以冰魄玄晶與地脈炎髓鑄就,專淬金身。旭堯,你虛無命魂擅融陰陽,今日須將冰火極意煉入血脈。”張夢琪掐訣祭出一面冰鏡,鏡面倒映出少年被赤藍二氣撕扯的身影:“靈泉有靈,會依肉身強度釋放威壓。若你撐不過三刻,便收回虛無之力。”話音未落,潭底驟然傳來龍吟般的轟鳴,冰層崩裂,巖漿濺射,王旭堯周身經脈被寒焰交替灼燒,痛如千刀剮骨。
“少主,疼便對了。”緗葉悄然現身于結界外,指尖捏著那枚蜜餞,卻未遞出,“當年家主在此淬體,哀嚎響徹半山——您可不能丟了虛無命魂的傲骨。”她眼底碎光流轉,似在期待某種蛻變。王旭堯咬碎銀牙,額間天眼迸出白芒,虛無靈氣自丹田涌出,化作金絲纏繞冰火之氣。寒焰在他體內碰撞,竟漸漸凝成太極狀的流轉——左脈如霜,右脈似焰,中心卻生出溫潤如玉的金色靈核。劇痛如潮水退去,他忽覺肉身每一寸肌理皆能感知靈氣動向,仿佛金身已成靈器,可隨念塑形。
“此子竟悟出了‘冰火共生訣’!”潭外忽現長老身影,為首的白眉長老撫須驚嘆,“王家歷代僅三人煉成此訣,旭堯不過半日便破境!”巖漿與玄冰受他金身牽引,竟在空中交融成螺旋狀的陰陽柱,靈氣轟鳴震得后山古木簌簌落葉。
“還不夠。”王旭堯閉目低喝,虛無劍刃自掌心凝現,斬向體內冰火交匯處。劇痛再臨,卻見他骨骼發出金石相擊的清鳴,皮膚表層泛起龍鱗般的灼痕,轉瞬又隱入肌理。長老們瞳孔驟縮:那灼痕紋路,與藏經閣古籍中記載的“上古守星者圣痕”分毫不差。
“金身大成,虛無入髓!”右側長老袖袍震顫,掐訣召出十二枚玉符,嵌入靈泉結界,“諸位請看——此子靈壓已超靈動境巔峰,卻未破元嬰桎梏!”泉眼沸騰,冰火之氣瘋狂涌入王旭堯體內,他周身金芒暴漲,竟將寒焰悉數煉化,化作流轉于經脈的金色靈河。“天胎資質,虛無為鑰...”左側長老蹙眉沉吟,忽指向少年額間天眼,“那印記...三年前覺醒時僅是白芒,此刻竟隱現九重星紋!”
潭底忽傳來一聲悠遠龍嘯,巖漿中浮出一枚青銅碎片,與王旭堯腰間古玉鱗甲紋路嚴絲合縫。長老們齊齊掐訣鎮住異動,金老卻大笑:“虛無命魂覺醒后,靈泉首次顯出上古遺物!旭堯,你可知自己正解開王家封存千年的秘卷?”王旭堯睜眼,眸中金芒與潭底青銅碎片遙相呼應,體內虛無之力竟自主織成銀網,將冰火靈氣盡數縛入金身。
暮色驟臨,靈泉歸于沉寂。長老們圍立潭邊,望向那立于冰火交融處的少年,如觀一尊初生的圣靈。緗葉抿唇輕笑,袖中蜜餞悄然融化——她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更大的覺醒的序章...
王家家主盤坐在天玄閣的青玉蒲團上,周身被一層氤氳的紫霧籠罩。這座閣樓以千年寒鐵為骨,外覆玄冰玉磚,檐角垂著九串青銅鈴鐺,此刻卻寂靜無聲,唯有偶爾一縷靈氣拂過時,鈴鐺才發出細微的嗡鳴,似在回應天地間的某種韻律。
他閉目凝神,按照《天樞玄訣》的運功法門,引導丹田內的靈氣沿著十二正經緩緩流轉。每運轉一周天,便有一道淡金色的光紋自掌心浮現,如游龍般蜿蜒攀上經脈,與體內原有的紫氣交織糾纏。那些紫氣源自王家世代相傳的“玄冥真罡”,而金紋則是他近日閉關參悟的“天罡訣”所化,兩種截然不同的功法在他體內碰撞,時而迸出點點星芒,時而如潮水般交融,仿佛兩種意志在爭奪軀體的主權。
隨著功法的深入,閣內溫度驟降,青玉地面悄然凝出一層薄霜。家主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汗珠墜落在蒲團邊緣的剎那,竟被凍成晶瑩的冰晶,折射出斑駁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氣,喉間發出似風刃切割虛空的嘶鳴,胸腔內驟然騰起一股灼熱的洪流,那是虛無命魂在覺醒的征兆——兒子的天賦與他如出一轍,甚至更勝一籌,可那虛無命魂如深淵般難以填滿,需以海量天材地寶滋養,方能壓制其反噬之險。
忽有微風自不知何處涌來,攜著若有若無的檀香,混著閣外竹林搖曳的清響。家主指尖一顫,金紫二氣險些潰散。他猛地睜眼,瞳孔深處閃過一道幽藍,目光如電穿透閣頂的琉璃穹窗,望向天際層疊的云海。此刻正是正午,日光卻詭異化作七色流光,在閣內壁上投射出兒子王旭堯的身影:少年負手立于王家后山靈泉之中,眉宇間沉著如山,虛無命魂在他周身凝成透明的漩渦,吸納著周遭一切靈氣,仿佛要將天地納入己身。
家主心頭絞痛,掌心不自覺攥緊——旭堯的天胎資質舉世罕見,卻如雙刃劍懸于頸側,若無法在二十歲前突破桎梏,那虛無命魂便會反噬經脈,將他化作一具空有資質的傀儡...
他強行壓下雜念,重新閉目。丹田內,兩股氣勁終于達成某種平衡,化作太極雙魚般的陰陽流轉。閣內霜霧漸散,青銅鈴鐺忽而齊鳴,音波如漣漪蕩開,將家主衣袍上的冰晶震成粉末,飄散成一片閃爍的星塵。
突然,青銅鈴鐺的嗡鳴聲驟變,如疾風掠過九霄。王家家主心頭一顫,識海中浮現出王旭堯閉目修煉的身影——少年周身虛無命魂的漩渦愈發狂躁,卻被他以沉穩心性強行壓制,額間汗珠如珍珠綴落。
這一畫面如驚雷劈開迷霧,家主豁然睜眼,眸中紫芒大盛。“莫非...這虛無命魂的桎梏,需以紅塵煉心方能破之?”他低語時,指尖不自覺拂過腰間一枚古銅令牌,其上鐫刻著“漢”字與劉家獨有的騰龍圖騰。
此乃世交劉家所贈的入京信物,傳聞漢朝都城近日將舉行“百族賢才論政”盛會,正是磨礪心性、淬煉資質的絕佳契機。家主起身,青袍拂過凝結冰霜的地面,霜霧霎時化作萬千冰蝶紛飛。
他推開天玄閣的玄鐵門,寒風涌入的剎那,一道靈光自眉心迸射,映照出王旭堯未來可能的兩種命運:若困守宗門,虛無命魂終將反噬成魔;若踏入紅塵,或能以廟堂風云為爐,鍛出超凡之境。
心結驟松,他袖中一道符紙無火自燃,化為青煙凝成“入京”二字。“旭堯...”家主長嘆,聲音如冰泉流淌。他深知此舉如孤注一擲——漢朝都城暗流涌動,劉家雖為締造之族,近年卻屢遭旁系覬覦。王旭堯若入朝參政,既要應對權謀漩渦,又要借機吸納百家靈氣滋養命魂。但唯有直面生死險局,方能令那虛無之氣從吞噬轉為滋養,天胎資質方能真正覺醒。此念既定,閣外竹林忽起異象,萬千翠葉齊顫,似在回應某種天地共鳴。
家主嘴角微揚,修為瓶頸竟有松動之兆。他掌心浮現一縷金紫交融的氣旋,正是兒子虛無命魂與自身玄冥真罡共鳴所致——原來父子羈絆,亦是破境之鑰。
思緒至此,王家家主緩緩推開閣門,飛身躍起,前往議政廳宣布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