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忽然聽到殿外有細微的動靜，像是誰不小心碰到了窗欞。

“誰！”

黃眉眸光一閃。

就在這時，翎妖跌跌撞撞地跑進殿內，撲跪在地上，顯得驚慌失措。

二人見是翎妖，神色稍緩。狽上師皺眉問道：“你有何事？”

翎妖胸口劇烈起伏，慌忙答道：“小的、小的有要事向佛爺稟報！”

“講。”

黃眉的聲音冰冷說道。

“小的發現……圣僧近日來與后山佛經學堂來往甚密，不僅聽元獅尊者講經，還向香閣的師父學習制香之道。小的擔心其中有什么不妥，特來稟報。”

翎妖說完，飛快掃過黃眉的表情。

方才他假裝路過，想偷聽金兜山來使與佛爺的談話，卻不慎觸動了窗欞。情急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闖進來，用這個消息掩飾。

狽上師聞言，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此事我早已知曉。圣僧去后山學堂是我允許的。一則可由元獅尊者教導他些正經佛理，磨磨性子；二來也省得他無所事事，教導那些小妖識字斷文?！?

黃眉嗤笑一聲，顯然也沒放在心上。

“由他去吧?！?

在他眼里，那所謂的圣僧不過是個鄉村野夫，翻不出什么浪花。

“可還有其他異常？”

翎妖搖搖頭：“一切正常。”

黃眉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他話鋒一轉，更關心另一件事：“后山學堂那些妖童，近來學業如何？他們才是我小雷音寺未來的根基，容不得半點馬虎。”

“佛爺放心，”狽上師恭敬回道，“這批靈童天資超絕，個個都是萬里挑一的好苗子。元獅尊者管教甚嚴，《人倫經》精要，進展頗快?！?

“嗯，”黃眉略感滿意，“吩咐下去，香閣的中品蛻骨香，可以撥給他們了。修行之道，張弛有度，也該助他們一臂之力了。”

“是，我這就去辦。”狽上師躬身領命。

蛻骨香乃中品靈香，珍貴異常。

小雷音寺每年都會按修行進度分發給有潛力的小妖，助他們洗滌妖骨，轉化人形，穩固根基。

這些被搜羅來的小童，雖被寄予厚望，但寺中向來強調苦修礪志，從不輕易賜予資源，怕他們成了經不起風雨的溫室花朵。

唯有歷經磨礪，憑借自身毅力和天賦成長，才能被小雷音寺所重用。

優勝劣汰，大道無情。

小雷音寺為了得到這些天賦異稟的小童，不惜踏遍萬千險山惡水，甚至行那滅族絕戶之事，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后山學堂。

一縷香風先至，狐媚娘扭著纖腰，裊裊娜娜地踏入后山佛堂的院落。

元獅尊者早已感知到氣息，迎出門來，合十見禮：“妙音菩薩法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

狐媚娘目光似不經意地在學堂內掃視一圈，空氣中，除卻檀香與妖氣，的確殘留著一絲純凈的人味。

她眼神帶著一抹審視，問道：“圣僧……近日可常來此處？”

元獅尊者神色不變，坦然道：“圣僧確常來聽講，偶爾也會為靈童們講授一些淺顯的人間道理?！?

狐媚娘心中冷哼一聲，想起上次她不惜放下身段，百般引誘，那圣僧卻如枯木頑石，竟絲毫不為所動，這口惡氣她如何能咽下？

那至純至陽的元陽身子，對她修行乃是無上大補，有朝一日，她定要得手，好好嘗個滋味。

思緒轉動間，纖手一翻，掌心憑空浮現一支長約三尺、色澤沉褐的靈香，香氣凝而不散，聞之令人心神一清。

“此乃佛爺親賜的中品蛻骨香，可要仔細用了，莫要辜負佛爺的期望。”

元獅尊者見狀，難掩激動之色，躬身道：“多謝佛爺恩典！有勞菩薩親自送來?！?

狐媚娘不再多言，轉身化作一道香風離去。

她剛一走，原本在學堂內探頭探腦的一眾小妖頓時按捺不住，歡呼著圍攏過來，個個喜形于色，蹦跳雀躍。

“是蛻骨香！真的是蛻骨香！”有小妖興奮地大叫。

這蛻骨香雖然不能讓他們脫胎換骨，徹底化為人形。

卻能輔助他們沖擊化形關隘，或者在化形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凝練形體，純凈妖骨，其珍貴程度不言而喻。

旁邊的鹿童兒咧著嘴，露出兩顆小兔牙，脆生生道：“我要把這對耳朵化得再像人些！還有這牙齒，也要整平咯！”

一旁的狗童兒聞言打趣道：“鹿童兒，你最先該化的不是那對鹿角嗎？”

鹿童兒卻連連搖頭：“才不要！我喜歡我的角，留著多神氣，打架的時候還能當武器呢！”

不多時，一縷素凈的身影沿著石階緩緩而來。

唐森一襲僧衣，來到后山學堂。

眾小童一眼瞧見他，立刻雀躍著圍攏過來，方才得賜靈香，正在興奮頭上，七嘴八舌地搶著說道：

“圣僧，圣僧！佛爺賜下蛻骨香了！”

“我們又能嘗試化形，可以變得更像人啦！”

唐森看著一張張激動得泛紅的小臉，溫和地笑了笑：“外力雖能助益，終究是捷徑。修行之道，根基最重，切不可因有靈香便心生懈怠，忘了平日苦功?！?

“圣僧放心！”小妖們異口同聲，“我們一定勤奮修行，絕不偷懶！”

此時，元獅尊者也緩步迎來，合十詢問道：“圣僧今日來此，可是有事吩咐？”

唐森搖搖頭：“無事，隨便走走?！?

他說著，將蛻骨香信手接來，聞了聞，一股凝神定魂的異香鉆入肺腑，他若有所思道：“此香既能助益化形，若研究其理，仿制似乎并非難事？”

元獅尊者微微一笑，解釋道：“制香工藝并不繁難，難的是主材‘續骨龍根木’極為罕見，更須灌注宏大的香火愿力。況且……”

他語氣轉為凝重。

“這些孩子根基尚淺，若倚仗靈香、急于求成，反如拔苗助長，甚至有爆體殞命之危?！?

唐森斂目頷首：“原來如此?！?

元獅尊者趁勢懇請道：“既然圣僧在此，老朽斗膽，想請圣僧為這群童兒護法?！?

“蛻骨香效力雖大，過程卻極為痛苦，受香者如骨斷重塑，痛楚難當。若得圣僧誦讀《清心經》，以佛法安定心神，或可助他們減輕苦楚，守住靈臺清明。”

唐森自然不忍推拒，應道：“貧僧義不容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