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七天里，威廉的身影頻繁穿梭于霍格沃茨城堡幽深的走廊和威嚴的門庭之間，為那個初具雛形的俱樂部計劃奔走。而在醫療翼的安眠熏香中復蘇過來的德拉科·馬爾福，自然也沒閑著——在盧修斯·馬爾福先生寄來確認兒子無恙的鑲銀吼叫信后不久，德拉科便理所當然地揮舞起了馬爾福家族那顯赫的影響力，為威廉的構想鋪上金光閃閃的基石。

星期一。沉重的橡木辦公室門前。

威廉屈起指節，敲響了地窖深處那扇掛著黃銅蛇形門環的門。片刻沉寂后，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縫里滲出：

“進來。”

威廉推開門。魔藥特有的、混雜著硫磺與苦澀藥草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仿佛本身就是坩堝投下的瘦長黑影，正俯身在冒泡的、閃著詭異幽光的藥汁上方，他那鷹鉤鼻的輪廓幾乎要戳破不斷翻騰上升的蒸氣。

“摩根先生，”斯內普的目光粘在坩堝里，連一絲多余的移動也沒有施舍給訪客，“假如你造訪的‘正當理由’不是找你的魔藥學教授探討某種精妙毒素的提純手法，或者控訴坩堝里泡爛的弗洛伯毛蟲的無辜，而是企圖用一些無聊的瑣事浪費我的時間——那么，你現在就可以優雅地轉身，退出去了。”

他的聲音就像砂紙在打磨朽木。

威廉不禁腹誹，難怪小巫師們私下評選“最不受歡迎教授”時，斯內普能毫無懸念地蟬聯榜首——看看他這張臉，活像整個霍格沃茨都集體拖欠了他一整個金庫的金加隆！

“教授，我是來請您簽字的，”威廉謹慎地開口，試圖在蒸氣的縫隙里捕捉教授的目光，“關于成立一個俱樂部。”

“文書。”斯內普終于，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一雙純粹漆黑、空洞的眸子鎖定了威廉，那目光冰冷地評估著，帶著一種能將人骨髓都凍結的審視。他伸出骨節分明、蠟黃的手，簡短地吐出命令。

威廉趕緊遞上那份帶著墨香的羊皮紙。斯內普的目光像鋒利的刀片，在那文書上迅速掃過。

隨后，羽毛筆在墨水瓶里蘸了蘸，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片刻之后，伴隨著近乎憤怒的“沙沙沙”聲響，“西弗勒斯·斯內普”幾個尖銳的花體字簽就落在了羊皮紙底部。

“摩根先生，”斯內普的聲音又冷又硬，“成立你的俱樂部，讓無聊的小崽子們湊在一起交換糖果包裝紙，這所學校從不吝嗇提供容納愚行的角落。但是——”他陰鷙地盯著威廉，“如果你的俱樂部開始兜售危險的思想，或者變成宣揚某種……不合時宜理念的溫床，那么，恭喜你。你將有幸，以非常規的方式，預先觀賞到阿茲卡班最引以為傲的部分……風土人情。”

“教授，您一定是對我有什么誤解，”威廉用力眨了眨眼，努力讓那雙灰藍色的瞳孔里盈滿屬于一年級新生的、未經世事打磨的“純凈”，“我哪里會有什么危險的思想？我只是一個可憐兮兮、手無縛雞之力的一年級小巫師罷了，連一只弗洛伯毛蟲都舍不得毒死。”

斯內普的嘴角扭曲出一個短促而刻薄的冷笑，那點微薄的少年偽飾在他面前顯得滑稽可笑。“好了，摩根先生，”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冒著綠煙的坩堝上，“你可以帶著這份‘保障’離開了。走的時候，勞煩你有禮貌地將那扇門——‘原封不動’地帶回它應該在的位置。”

威廉握著簽了字的羊皮紙，退出那間被陰冷魔藥氣息和更加陰冷的教授所占據的辦公室。走廊石壁的寒氣透過衣袍滲進來，他卻不自覺地蹙起了眉。

斯內普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并不僅僅是他慣有的、雨露均沾的厭惡風格……而是多了點什么。

威廉快速回憶著這一個多月來的魔藥課時光：他除了在馬爾福受傷那次略顯激動外，平時絕對是規規矩矩，甚至為斯萊特林的沙漏添過不少寶石。

一個模范學生。

那么……

“或許斯萊特林的毒蛇對誰都噴毒液？”威廉甩甩頭，決定把這個疑問暫時拋給沉睡的城堡肖像。他快步回到寢室，潦草地寫了一封短信，系在正用喙梳理羽毛的湯姆腿上。小家伙不滿地“咕咕”兩聲，展開翅膀，閃電般沖入走廊的暮色中。

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里，爐火在壁爐中跳躍，給陰森的綠色帷幔和銀蛇裝飾鍍上一層流動的暖金。威廉窩進一張高背扶手沙發，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扶手上冰冷的蛇形雕飾，靜靜等待。

沒過多久，休息室那扇隱藏的石墻滑開了。德拉科·馬爾福頂著一頭金色頭發，帶著帕金森和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兒走了進來。潘西·帕金森臉上寫著“辦正事”的嚴肅，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則是一副“隨波逐流”的閑適。

“威廉！”德拉科快步走來，努力壓下聲音里的興奮，但鉑金色的睫毛和微揚的鼻尖出賣了他，“斯內普院長……他簽了字了？”自從上周“有幸”在醫療翼休養時聽威廉描繪了那個“反霸凌俱樂部”的藍圖后，他就再也無法按捺住參與締造一個“史無前例”的一年級社團的強烈渴望。

“當然，”威廉揚了揚手中那份珍貴的羊皮紙，“我們已經是官方認可的組織了。明天我還可以去找麥格教授申請活動經費，雖然格蘭芬多的那只獅子可能會捂緊錢袋，但據我所知，新俱樂部通常能有二十加隆的啟動金。”他補充道，麥格教授不僅是變形術大師和格蘭芬多的獅巢守護者，更是鄧布利多之下實際操持著整個霍格沃茨運轉的副校長，簽批申請和施舍幾個加隆自然歸她管。

“太好了！”潘西立刻挺直了背脊，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我會去找人談，有些頭腦的家伙需要知道這個新去處。”

“我嘛，悉聽尊便。”達芙妮輕描淡寫地聳了聳肩。

“那么接下來這幾天，首要任務就是招兵買馬，”威廉接過話頭，在腦海里規劃著，“等我明天申請到活動場地，我們就在這周六上午召集所有俱樂部成員來一場‘盛大’的碰頭會。”他刻意加重了“盛大”這個詞，引來德拉科和潘西會心的一瞥。

活動場地——這可是不可或缺的據點！

四人湊在壁爐邊，壓低聲音討論著各種細節，直到掛在墻上的銀蛇時鐘嘶嘶地提醒他們下午兩點那場不能遲到的草藥課。

溫暖而濕潤的泥土氣息和奇妙的植物清香籠罩著霍格沃茨第三溫室。這里的“院長”——赫奇帕奇那位慈祥主婦般的波莫娜·斯普勞特教授，正帶著由衷的熱情，給一年級的小巫師們介紹一種極其重要也極其危險的魔法植物——曼德拉草。

“它們的哭聲，是的，僅僅是哭聲，就能讓輕率靠近的巫師陷入沉睡，”斯普勞特教授聲音洪亮，帶著對植物的由衷喜愛，“而成年的曼德拉草，我的孩子們，它們的悲鳴將是致命的！”她強調著，隨即又用歡快的語調介紹了它們作為頂級解藥——專門用于解除強效石化咒——的神奇功效。“記住，即使是最高明的‘咒立停’，有時也敵不過那些邪惡的石化魔法，但一劑精心熬制的成熟曼德拉草復原藥劑，卻可以做到！”

小巫師們的激動之情幾乎要掀翻溫室的玻璃頂棚。當斯普勞特教授發下厚厚的耳罩和長及手肘的特制龍皮手套時，氣氛更是達到了高潮。

“孩子們注意！”斯普勞特教授用魔杖敲了敲一個剛被換上大花盆的曼德拉草，那棕黃色的小東西正在厚厚的泥土下憤怒地扭動，根須暴露時發出微弱卻令人牙酸的嗚咽，她示范的動作干凈利落，“換盆！動作要快如鷹隼！將它埋進溫暖的新家，用土壤完全包裹好根莖，一秒都不要遲疑！這些嬌貴的家伙稍一受涼，就和你奶奶的關節一樣敏感，隨時可能……凋零！”

這似乎并非難事。大部分小巫師都在教授鼓勵的目光和同伴們緊張的注視下，屏住呼吸還算順利地完成了任務。溫室里充滿了緊張的汗味和完成后的喘息歡呼。

直到——

一聲沉悶的巨響。納威·隆巴頓像一顆被巨怪打飛的地精，直挺挺地臉朝下栽倒在潮濕的泥土里，手腳攤開。

“梅林的胡子！”斯普勞特教授發出一聲混合著關切與無奈的嘆息，“隆巴頓先生！我提醒過要戴好耳罩！被哭聲波及到了嗎？”

然而，站在納威身邊、以制造意外事故而聞名的西莫·斐尼甘，此刻表情卻活像目睹巨怪跳芭蕾。他指了指自己頭上同樣巨大的耳罩，又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納威，扯開嗓子喊道：“教授！不是哭聲！他耳罩戴著呢，結實得很！他是……嗯……他是被那曼德拉草露出來的根給活活嚇暈過去的！”

整個溫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緊接著，不知是誰先“噗嗤”一聲，笑聲便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爆發開來。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笑得前仰后合，連一向對隆巴頓多有照顧的格蘭芬多同伴們，此刻也捂著肚子，肩膀瘋狂抖動，把對同學的同情心暫時拋到了九霄云外——這實在是霍格沃茨歷史上罕見的滑稽劇！

斯普勞特教授無奈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哦，波莫娜啊波莫娜，教了三十一年草藥課，被咬過、熏過、毒過、纏過，今天可真是開了眼界……”

她困惑地瞥了一眼納威紅黃相間的領帶，再次深刻懷疑分院帽在漫長歲月后終于罹患上了某種不可逆轉的老年癡呆。

“好了，好了！”她用魔杖杖尖點了幾下，發出響亮的爆鳴聲壓制笑聲，“肅靜！這不是娛樂節目！給隆巴頓先生留點新鮮空氣，看在塞普蒂默斯·維納布爾的份上！散開點！”

她指揮著大家讓出空間，卻并沒有立刻讓人送納威去醫療翼的意思——經驗告訴她，這位特別的隆巴頓先生只是被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悠悠醒轉，帶著一臉的羞赧。讓他現在就去見龐弗雷夫人，不過是多增加一件讓人尷尬的談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