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丹房時，蕭陽已經跪坐在青蚨爐前完成了凈手儀式。他用特制的皂角將雙手搓洗了三遍，又用靈泉水沖洗，確保每一寸肌膚都潔凈無垢。

“煉丹如修心，容不得半點污穢。“蕭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老人今日換了一身素白丹袍，腰間懸著七枚古樸的玉鈴，行走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陽恭敬行禮：“弟子謹記。“

蕭墨走到丹爐旁，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爐身上“青蚨“兩個古篆字：“知道為何叫青蚨爐嗎？“

蕭陽搖頭。

“《淮南子》有載，青蚨母子相生，取其血涂錢，錢必自歸。“蕭墨指尖在爐耳處一點，爐內突然響起細微的嗡鳴，“此爐煉制的丹藥，都會帶著一絲回返之意，最適合煉制溫養類丹藥。“

說著，他突然掀開爐蓋，一股陳年藥香撲面而來：“聞到了嗎？這是三百六十五種丹藥沉淀的氣息。每一尊好丹爐都有自己的記憶，你要學會與它溝通。“

蕭陽深吸一口氣，果然在藥香中捕捉到無數細微的變化——清甜的、苦澀的、辛辣的...就像在閱讀一本厚重的丹道典籍。

“今日煉制'養氣散'，看好了。“蕭墨袖袍一揮，三株青翠欲滴的靈草憑空出現，懸浮在爐口上方。

蕭墨的煉丹過程如同行云流水。他左手掐訣，爐內立刻燃起純青色的火焰；右手輕彈，青靈草依次落入爐中。令人驚嘆的是，三株靈草在火焰中并非同時融化，而是像被無形的手撥弄著，依次舒展葉片，緩緩釋放藥力。

“青靈草葉脈中含有七道靈氣脈絡，要依次激發。“蕭墨的聲音不緊不慢，“第一脈絡主升，用文火；第二脈絡主降，需武火...“

蕭陽瞪大眼睛，神識全開。在他的感知中，師父的火焰就像最精密的刻刀，正在靈草內部進行著微雕。那些肉眼不可見的靈氣脈絡被逐一激活，在爐中交織成一張發光的網。

當白茯苓加入時，蕭墨的手法又是一變。他將藥材碾成的粉末撒成一個八卦圖案，讓火焰從“乾“位開始順時針旋轉。粉末在熱力作用下漸漸融化，卻沒有絲毫焦糊。

“晨露不是水，而是藥引。“蕭墨取出一支玉笛，吹出幾個清越的音符。案幾上的晨露竟然隨著音律跳動起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入爐心。

“凝！“

隨著最后一聲輕喝，爐中藥液迅速收縮，轉眼間就凝結成十二顆碧綠的丹丸。每顆丹藥表面都有一圈淡淡的光暈，如同呼吸般明滅。

“上品養氣散。“蕭墨收起丹藥，轉頭看向蕭陽，“看明白多少？“

蕭陽喉結滾動：“弟子...弟子只看到三成。“

“三成？“蕭墨挑眉，“那也夠了。現在你來試試。“

蕭陽的手心沁出汗水。他學著師父的樣子掐訣點火，黑色火焰在爐中燃起的瞬間，青蚨爐竟然發出一聲不滿的嗡鳴。

“靜心！“蕭墨厲喝，“你的火焰在發抖！“

蕭陽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正在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肌肉放松。黑蛇武魂在丹田內游動，幫助穩定火焰。

投放青靈草時，問題出現了。第一株靈草剛入爐，葉片就卷曲發黑，散發出焦糊味。

“溫度高了三分！“蕭墨的聲音像鞭子抽來。

蕭陽急忙調整，卻矯枉過正。第二株靈草在低溫下久久不化，藥力開始流失。等他手忙腳亂地升溫時，第三株已經化成了灰燼。

“繼續！“蕭墨面無表情。

白茯苓的煉制更是災難。粉末剛入爐就結成了塊狀，晨露加入后直接引發了劇烈的反應。爐中藥液像沸水般翻滾，顏色由綠轉褐，最后變成一灘散發著惡臭的粘稠物。

蕭陽臉色發白，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爐沿，發出“嗤“的聲響。

“知道問題在哪嗎？“蕭墨問。

“弟子...控火不精。“

“不止。“老人搖頭，“你在模仿我的動作，卻沒理解其中道理。青蚨爐喜歡圓融的靈力，你的火焰卻太過鋒銳。“

說著，他伸手按在蕭陽背上：“感受我的靈力運行。“

一股溫潤如春水的靈力涌入經脈，蕭陽驚訝地發現，師父的靈力運行軌跡居然是一個個首尾相連的圓環。相比之下，自己的靈力就像鋸齒般參差不齊。

“現在，再來。“

第二次開爐，蕭陽改變了策略。他不再追求精確復制師父的手法，而是嘗試理解其中的韻律。

青靈草入爐時，他想象著春風拂過葉片的場景，讓火焰以波浪形的軌跡輕輕撫過靈草。這一次，葉片舒展得很慢，但至少沒有焦糊。

“有進步。“蕭墨微微頷首。

就在蕭陽稍感欣慰時，新的問題出現了。當他試圖同時控制三株靈草的不同脈絡時，神識突然一陣刺痛——他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撐如此精細的操作！

“啊！“一聲痛呼，火焰失控地暴漲。三株靈草在瞬間碳化，爐內騰起黑煙。

蕭墨拂袖驅散煙霧，眉頭緊鎖：“你的神識太弱。尋常丹師需要三年冥想才能嘗試分神控火，我倒是忘了這點。“

蕭陽沮喪地垂下頭。他這才意識到，師父行云流水的操作背后，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苦修。

“不過...“蕭墨突然話鋒一轉，“你的武魂或許能彌補這個缺陷。“

蕭墨從藥柜深處取出一只紫檀木匣，打開后露出三根泛著幽藍光芒的細針。

“定魂針。“他捻起一根，“可以暫時拓寬神識，但會帶來劇痛。敢試嗎？“

蕭陽毫不猶豫地點頭。

第一針刺入百會穴的瞬間，他整個人如遭雷擊！眼前炸開無數金星，耳中響起尖銳的鳴叫。但痛苦過后，世界突然變得無比清晰——他能看見空氣中靈力的流動，能聽見藥材內部汁液的回響。

“現在感受你的武魂。“

在黑蛇武魂的視野中，爐火不再是無序的能量，而是由無數細小的“火靈“組成。這些微小的生命體跳躍、旋轉，構成絢麗的圖案。更神奇的是，黑蛇武魂似乎天生就能與它們溝通。

“開始吧。“

這一次的煉丹截然不同。蕭陽不再笨拙地控制火焰，而是通過武魂向“火靈“傳遞意念。那些小家伙居然真的聽從指揮，按照要求調整著溫度與走向。

青靈草完美融化，白茯苓均勻分散，晨露精準調和...就在丹液即將成型時，異變突生！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青蚨爐劇烈震動，爐蓋沖天而起！熾熱的藥液如雨點般四濺，將屋頂射穿無數細孔。蕭陽被氣浪掀飛，重重撞在藥柜上，各種藥材如雪片般落下。

“咳咳...“他掙扎著爬起來，發現整個丹房已經一片狼藉。青蚨爐冒著黑煙，爐身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最可怕的是，那些濺落的藥液竟然在青石地面上腐蝕出一個個坑洞，散發出刺鼻的酸霧。

蕭墨的身影從煙霧中顯現，道袍上沾滿藥漬，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快步走到爐前，手指輕撫那道裂紋，眼中閃過一絲痛惜。

“師、師父...“蕭陽聲音發抖。

“別動！“蕭墨突然厲喝，“你身上有東西！“

蕭陽低頭，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道赤紅的紋路，正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

蕭墨一把抓住蕭陽的手腕，枯瘦的手指按在赤紋上。那道紋路立刻扭曲起來，發出細微的嘶鳴。

“果然...“老人眼中精光暴射，“你體內有'蝕心火'的種子！“

“蝕心火？“

“一種異火殘渣。“蕭墨松開手，神色復雜，“看來那日你在丹房接觸的古籍不簡單。這火毒本該立刻發作，卻被你的武魂壓制至今。“

蕭陽突然想起，自己初次嘗試控火時，確實從一本古籍上沾染了赤紅火星。當時以為是普通火苗，沒想到...

“所以炸爐是因為...“

“異火與武魂真火沖突。“蕭墨點頭，“兩種火焰在你的操控下互相吞噬，導致藥性暴走。“說著，他突然一掌拍在蕭陽丹田處，“忍住！“

一股渾厚靈力強行闖入經脈，蕭陽痛得弓起身子。他感覺丹田內正在上演一場慘烈廝殺——黑蛇武魂與赤紅火毒糾纏撕咬，淡金龍紋光芒大盛。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漸平息。蕭陽虛弱地睜開眼，發現手背上的赤紋已經變成了一道暗金色的印記。

“暫時封印住了。“蕭墨擦去額頭的汗水，“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要想徹底解決，你必須學會駕馭兩種火焰。“

夜幕降臨，蕭陽獨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著滿天星斗發呆。今日的失敗比想象中更慘烈，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沮喪。

掌心向上，一簇黑色火焰悄然浮現。仔細看會發現，焰心深處多了一絲暗金，燃燒時發出細微的龍吟。

“還沒放棄？“蕭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老人換了一身便服，手中提著兩壇酒。

蕭陽連忙起身：“弟子辜負了師父期望...“

“少說廢話。“蕭墨扔過一壇酒，“喝！“

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蕭陽被嗆得連連咳嗽。蕭墨卻哈哈大笑，仰頭灌下半壇。

“知道老夫第一次煉丹炸了幾次爐嗎？“老人突然問。

蕭陽搖頭。

“九次！“蕭墨伸出三根手指，“最后一次把師父的胡子都燒沒了。“他又灌了一口酒，“你以為丹道是什么？按部就班就能成功？錯了！真正的丹道，就是在一次次爆炸中尋找真理！“

蕭陽握緊酒壇，胸中涌起一股熱流。

“明日開始，老夫教你'陰陽控火術'。“蕭墨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屋內，“記住，你的路與旁人不同。異火也好，武魂也罷，都是你的機緣...“

聲音漸漸遠去，蕭陽仰頭飲盡殘酒。月光下，那道暗金印記微微發亮，仿佛在回應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