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晨光微熹。

蕭陽盤坐在青石臺上，露水早已浸透粗布衣衫，在衣襟處凝成細小的水珠。他的雙手虛托胸前，掌心上方懸浮著一團奇特的火焰——外層是深沉如墨的黑焰，內里卻纏繞著幾縷暗金色的火絲，如同兩條相互撕咬的毒蛇。

“呼吸再緩三分，膻中穴的靈力走向不對?！?

蕭墨手持一根三尺長的青玉杖，杖尖泛著瑩瑩青光。老人突然出手，玉杖精準地點在蕭陽第七節(jié)脊椎處，“陽火要走督脈上行，你總想著壓制它，反而適得其反?！?

蕭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在他的內視中，體內靈力運行如同兩條互相撕咬的巨蟒——黑蛇武魂所化的陰火沉穩(wěn)厚重，那道異火殘渣所化的陽火卻暴烈難馴。每次嘗試融合，都會引發(fā)經(jīng)脈的劇烈刺痛。

“師父，這陽火為何如此桀驁？“蕭陽咬牙問道，聲音因疼痛而略顯嘶啞。

蕭墨收回玉杖，在石臺邊緣坐下：“異火皆有靈性，你這道蝕心火雖只是殘渣，卻也是從七階兇獸'赤瞳魔蟒'體內提取的。它感受到你的黑蛇武魂，自然會將其視為威脅?！?

說著，老人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簡，輕輕一拋，玉簡在空中展開成三尺見方的光幕，上面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經(jīng)脈運行圖。

“看好了，這才是真正的陰陽控火術。“

光幕上的靈力運行軌跡突然活了過來，化作一黑一金兩條小龍，在經(jīng)脈圖中相互追逐。黑色小龍始終在外圍游走，金色小龍則在內部盤旋，二者始終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

“陰在外，陽在內，以陰御陽。“蕭墨指尖輕點，兩條小龍的運行速度驟然加快，“不要試圖融合它們，讓它們保持這種動態(tài)平衡?！?

蕭陽凝神觀察，忽然發(fā)現(xiàn)兩條小龍的運行軌跡暗合某種天地至理。黑色小龍的游走路線像極了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而金色小龍的盤旋則如同正午的日晷投影。

“這是...周天星斗的運行規(guī)律？“

蕭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錯，竟能看出這一點。陰陽控火術本就是模仿日月輪轉之理創(chuàng)造的。“老人突然伸手按住蕭陽的天靈蓋，“現(xiàn)在，跟著我的引導重新運轉靈力。“

一股溫潤如春水的靈力自天靈灌入，蕭陽只覺得眼前景象驟變。他的神識仿佛被拔高到萬丈虛空，俯瞰著體內經(jīng)脈化作一片浩瀚星空，黑金兩色火焰則成了這片星空中的日月。

“陰為月，陽為日，月行周天而日居中。“蕭墨的聲音如同天外梵音，“記住這種感覺?！?

蕭陽福至心靈，開始按照新的軌跡運轉靈力。奇妙的是，這次兩股火焰不再互相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種玄妙的共生關系。黑焰在外流轉，金火在內沉浮，經(jīng)脈的刺痛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暖洋洋的舒適感。

三個時辰過去，當正午的陽光直射石臺時，蕭陽掌心的火焰終于穩(wěn)定下來。黑金兩色完美交融，火焰中心甚至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太極圖案。

“很好?！笆捘栈厥终疲曇袈燥@疲憊，“現(xiàn)在你可以嘗試煉制最簡單的'清心丹'了?！?

丹房內，青蚨爐已經(jīng)被徹底清洗過，爐身上的裂紋處纏繞著幾道金線，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蕭陽跪坐在爐前，面前擺放著三味基礎藥材：寧神花、清心草、以及一小塊安魂木。這些都是煉制清心丹的最基礎材料，連一品丹藥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準丹藥“。

“清心丹雖不入品，卻是檢驗控火術的最佳選擇?！笆捘吭陂T框上，手中把玩著那根青玉杖，“寧神花需文火慢焙，清心草要武火速煉，安魂木則需陰陽火交替淬煉。三者融合時，更要把握火候轉換的時機?！?

蕭陽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觸爐壁。這一次，他沒有急著點火，而是先以神識溝通青蚨爐。經(jīng)過昨日的炸爐，爐靈對他似乎還有些抵觸，爐身微微震顫著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別急?！笆掙栐谛闹心?，將新掌握的陰陽控火術靈力緩緩注入爐中，“我們重新開始?！?

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當他的陰陽靈力接觸到爐身上的金線時，那些金線突然亮了起來，如同蘇醒的蛇般緩緩游動。爐靈的抗拒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試探性的接納。

“開始吧?！笆捘穆曇魪纳砗髠鱽?。

蕭陽點頭，掌心向上，一團黑金相間的火焰躍然而出。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火焰中心那個太極圖案更加清晰了，旋轉時帶起細微的空間漣漪。

第一味藥材是寧神花。蕭陽小心地將淡藍色的花瓣投入爐中，立刻將火焰調整為純黑色，溫度控制在剛好能讓花瓣舒展的程度。在陰火的溫柔包裹下，寧神花緩緩綻放，花蕊中滲出晶瑩的藍色汁液。

“轉武火！“蕭墨突然喝道。

蕭陽手腕一翻，火焰中心的金色部分驟然擴大。就在寧神花完全綻放的瞬間，他將清心草投入爐中。翠綠的草葉遇到金色火焰，立刻卷曲收縮，滲出濃稠的綠色精華。

最難的是安魂木。這塊暗紅色的木片需要交替使用陰陽火淬煉。蕭陽全神貫注，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他的右手以某種奇特的韻律抖動著，火焰隨之在黑金兩色間快速切換。

“左三右四，快！“蕭墨突然提醒。

蕭陽福至心靈，左手掐訣控制火焰溫度，右手以特定的頻率抖動。安魂木在交替的火焰中漸漸軟化，最終化為一團琥珀色的粘稠液體。

最關鍵的融合時刻到了。三團不同顏色的藥液在爐中緩緩靠近，蕭陽的呼吸幾乎停滯。他小心地調整著火焰，讓三團藥液保持若即若離的狀態(tài)。

“就是現(xiàn)在！“蕭墨一聲輕喝。

蕭陽猛地將火焰轉為純金色，三團藥液在高溫下瞬間融合，爆發(fā)出耀眼的青光。他立刻又將火焰轉為黑色，讓劇烈反應的藥液快速冷卻成型。

爐中青光漸漸收斂，最終凝結成兩顆龍眼大小的淡青色丹丸。丹體表面略顯粗糙，隱約可見細小的氣孔，但確實已經(jīng)初具丹藥雛形。

“下品清心丹?！笆捘捌鹨活w放在掌心觀察，“融合不夠完美，火候轉換還是慢了半拍?！袄先送蝗粚⒌に帍椚胧掙柨谥?，“嘗嘗自己的作品。“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之意直沖靈臺。蕭陽只覺得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神識前所未有的清明。雖然效果遠不如蕭墨煉制的丹藥，但確實已經(jīng)有了丹藥的特性。

“感覺如何？“蕭墨似笑非笑地問。

“像是...喝了一杯提神茶?！笆掙柪蠈嵒卮?，“效果很微弱，但確實有用?！?

蕭墨突然大笑：“好一個'提神茶'！不過能成丹就是進步?！袄先宿D身走向門外，“休息兩個時辰，然后繼續(xù)。今天你要煉出至少十顆這樣的'提神茶'?！?

接下來的三天，蕭陽幾乎住在了丹房里。從清晨到深夜，他反復煉制著最簡單的清心丹。爐火從未熄滅，藥材消耗了一筐又一筐。

到第七次煉制時，丹藥的氣孔變少了。

第十二次，丹體表面的粗糙感減輕。

第二十次，丹藥的青色變得更加純凈。

第三十六次，成丹數(shù)量從兩顆增加到了三顆。

蕭墨偶爾會來查看，但大多數(shù)時候都讓蕭陽獨自練習。老人只是每天清晨會在石臺上放一張新的丹方，從清心丹到養(yǎng)氣散，難度在逐步提升。

第四天傍晚，當蕭陽完成第五十次煉制時，爐中終于出現(xiàn)了四顆圓潤的淡青色丹丸。丹體光滑如瓷，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中品清心丹?！笆捘恢螘r出現(xiàn)在了門口，手中拿著一個玉盒，“可以入藥了?！?

蕭陽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已經(jīng)酸痛到幾乎抬不起來。但他的眼神卻格外明亮，因為在這四天的瘋狂練習中，他漸漸摸到了一些門道。

“師父，我發(fā)現(xiàn)...“蕭陽斟酌著用詞，“當我把火焰轉換的節(jié)奏與呼吸同步時，成丹率會提高很多。“

蕭墨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繼續(xù)說。“

“而且青蚨爐似乎更喜歡陽火，每次用金色火焰為主時，爐靈的配合度都會更高?！笆掙栐秸f越興奮，“還有安魂木的淬煉，如果先用陰火軟化表層，再用陽火逼出精華，效率會...“

“夠了?！笆捘执驍?，“這些感悟留在心里就好?！袄先藢⒂窈蟹旁诎笌咨?，“現(xiàn)在，試試這個?！?

玉盒中放著一株通體雪白的小草，草葉上還帶著晨露。

“這是...月華草？“蕭陽認出了這味珍貴藥材。

“不錯，一品靈藥?！笆捘c頭，“今晚子時，用它煉制'凝露丹'。這是真正的一品丹藥，若能成功，你才算真正入門。“

蕭陽心頭一顫。凝露丹雖然只是一品丹藥中最初級的，但畢竟是入了品級的正式丹藥，遠非之前的清心丹可比。

“弟子...恐怕...“

“怕什么？“蕭墨冷笑，“最壞不過再炸一次爐。青蚨爐已經(jīng)習慣了你的靈力，這次就算失敗也不會傷到爐體。“

老人說完便轉身離去，只留下蕭陽對著那株月華草發(fā)呆。窗外，最后一縷夕陽也被暮色吞沒，一輪新月悄然升起。

子時將至，丹房內卻亮如白晝。

蕭陽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準備。青蚨爐被移到了院子中央，正對著當空皓月。爐身周圍擺放著七盞青銅燈，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這是蕭墨臨走前特意交代的布置，說是可以借助月華之力提高成丹率。

月華草被小心地放在一塊寒玉上，草葉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閃爍著銀光。這是煉制凝露丹的主藥，必須在月光最盛時入爐。

“還有半刻鐘。“蕭陽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深吸一口氣，開始運轉陰陽控火術。

這一次，靈力運行得格外順暢。經(jīng)過四天不間斷的練習，陰陽兩種火焰已經(jīng)能夠如臂使指。黑金兩色靈力在經(jīng)脈中和諧流轉，再沒有最初的滯澀感。

子時正，月光最盛。

蕭陽睜開雙眼，指尖輕點爐壁。青蚨爐發(fā)出一聲歡快的嗡鳴，爐身上的金線亮起柔和的光芒。與四天前相比，爐靈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開始。“

月華草被投入爐中，蕭陽立刻將火焰調整為純銀色——這是陰陽火完美融合后的顏色。在銀焰的包裹下，月華草緩緩融化，草葉上的露珠卻沒有蒸發(fā)，而是懸浮在火焰中，漸漸凝聚成一滴晶瑩的液體。

這是月華精髓，凝露丹的關鍵所在。

接下來的步驟蕭陽已經(jīng)爛熟于心。加入輔助藥材玉髓粉，用陰火慢慢調和；再投入晨露精華，以陽火激發(fā)活性。最后將所有藥液融合，在月光的照射下凝結成丹。

整個過程中，蕭陽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如同演練過千百次，火焰轉換的時機也把握得分毫不差。就連夜風都似乎特意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這神圣的儀式。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爐中的藥液終于開始凝固。蕭陽放緩火焰，讓丹藥在余溫中慢慢成型。一縷晨曦穿透云層，正好照在爐口處。

爐蓋揭開的那一刻，蕭陽屏住了呼吸。

兩顆珍珠般的丹丸靜靜躺在爐底。丹體晶瑩剔透，內部似乎有液體流動，表面還帶著晨露般的濕潤感。最神奇的是，每當微風拂過，丹藥都會發(fā)出風鈴般的清脆聲響。

“下品凝露丹，但已具備靈韻?！笆捘穆曇敉蝗豁懫稹＠先藦年幱爸凶叱觯樕蠋е币姷男σ?，“不錯，真的很不錯?！?

蕭陽想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連續(xù)一夜的煉丹，加上精神的高度緊張，此刻松懈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

“睡吧。“蕭墨揮了揮手，“等你醒來，我會教你真正的丹道?！?

蕭陽勉強點了點頭，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石臺上。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蕭墨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兩顆凝露丹，對著晨光仔細端詳，眼中閃爍著欣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