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有人抄起扁擔，有人舉著鋤頭，慢慢圍了上來。

裴野和裴臨立刻擋在燕照雪前面，像兩只炸毛的小狼崽。

裴寧死死拽住她的衣角，小臉煞白。

燕照雪嘆了口氣，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她慢悠悠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在指尖靈活地轉了一圈，寒光閃爍。

“王掌柜，”她緩步上前，匕首的刀尖輕輕抵在糧鋪老板的脖子上，聲音輕柔得像在閑聊，“我這人脾氣其實很好，但最討厭別人浪費我的時間。”

王掌柜渾身僵硬，冷汗順著額頭滾下來，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燕、燕娘子……有話好說……”

他看出眼娘子沒和她開玩笑，說不定真會下手。

“現在能賣米了嗎？”燕照雪笑瞇瞇地問。

“能！能！”王掌柜點頭如搗蒜，聲音都變了調，“十斤米是吧？我這就給您裝！”

她這才滿意地收回匕首，順手拍了拍他的臉：“這才對嘛。”

圍觀的村民全都噤若寒蟬，原本舉著扁擔鋤頭的人也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

燕照雪掃視一圈，嘴角微揚：“還有誰想攔我？”

沒人敢吭聲。

燕王氏氣得直跺腳：“你們這群窩囊廢！她拿刀威脅人，你們就這么看著？”

一聽這話，頓時有人不樂意了。

“燕王氏，你行你上啊。”

“就是，燕娘子是你的女兒，你這個當娘的教訓她天經地義。”

“娘，”燕照雪轉頭看她，笑容森冷，“您要是再喊一句，我就讓您也嘗嘗這刀子的滋味。”

老太太瞬間閉了嘴，臉色鐵青。

王掌柜手忙腳亂地裝好米，恭恭敬敬地遞過來：“燕娘子，您的米……”

燕照雪接過米袋，隨手丟給裴臨，又從懷里摸出銅錢，一枚一枚地擺在柜臺上：“錢貨兩清，我可不想被人說占你便宜。”

王掌柜哪敢收？

燕娘子好像真如傳言似的，變了許多。

現在她這脾氣，確實嚇人。

王掌柜連忙擺手：“不、不用了……”

“拿著。“她語氣不容置疑，“我這個人，最講規矩。“

說完，她轉身帶著三個孩子離開，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沒人敢攔。

裴野跟在她身后，眼睛亮得驚人，裴臨則緊緊抱著米袋，嘴角微微上揚。

裴寧小跑兩步，牽住燕照雪的手，仰頭小聲問：“娘，我們今晚能吃米飯嗎？”

“能。”燕照雪揉了揉她的腦袋，“回去就煮。”

燕王氏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追上去。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燕照雪的背影，該死！

她這閨女絕對不對勁！

傍晚時分，燕照雪剛把米飯蒸上，院門就被輕輕叩響。

裴野警惕地竄到門邊，從門縫往外瞄了一眼，低聲道：“是村長爺爺。”

燕照雪擦了擦手，示意孩子們繼續燒火，自己走去開門。

白胡子老頭站在門外，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燕丫頭，老夫能進來坐坐不？”

“您老請進。”燕照雪側身讓路，臉上適時露出幾分疲憊。

村長一進門就聞到米飯香氣，再看灶臺邊三個孩子眼巴巴守著鍋的模樣，心里不由一軟。

他在院里石凳上坐下，嘆了口氣：“你娘今日又去我那鬧了。”

燕照雪苦笑著給老人倒了碗水：“讓您見笑了。”

她嘆了口氣，額頭上的紗布還未取下，“自從公婆托人捎來些銀錢米肉，我娘就……”

話未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村長眉頭緊皺：“還有這事？”

他看了眼正在燒火的三個孩子，壓低聲音，“你公婆……不是早就……”

他們那邊也難啊。

“上月托人從鄰村捎來的。”燕照雪眼圈微紅，“說是給孩子們添置冬衣的。”

其實壓根沒這回事，但她料定燕王氏不敢去找裴家對質。

村長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丫頭，你跟老夫說實話，你真沒……中邪？”

以前的燕照雪奸懶饞滑沒一樣不沾。

也就是裴青還在的時候，能裝一裝樣子。

他出事之后，就本性暴露了。

燕照雪還沒回答，裴寧突然跑過來抱住她的腿：“村長爺爺！娘現在可好了！會給我們煮肉吃！”

裴野也悶聲道：“以前的娘……從來不管我們死活。”

村長看著三個孩子身上干凈整齊的衣裳，再想起往日見到他們時衣衫襤褸的模樣，心里已經有了判斷。

“老夫明白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對燕照雪說，“明日我就去找你娘說道說道。若是她再胡鬧……”

老人眼中精光一閃，“咱們祠堂里還有祖宗家法。”

燕照雪裝作感激地低頭：“多謝村長主持公道。”

能少一點麻煩，燕照雪樂的清閑。

送走村長后，她轉身就看到三個孩子排排站在灶臺邊，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看什么看？”她故意板起臉，“飯好了沒？”

“好了好了！”裴寧獻寶似的掀開鍋蓋，白茫茫的蒸汽裹著米香撲面而來。

小姑娘咽著口水，“娘……我們能吃了嗎？”

燕照雪拿起飯勺：“排隊盛飯。”

三個孩子立刻乖乖排好隊，連最桀驁的裴野都規規矩矩捧著碗。

當熱騰騰的米飯裝滿粗瓷碗時，裴臨突然小聲說了句：“謝謝娘。”

燕照雪眉頭微挑，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吃飯。”

夜色漸深，燕家小院飄著久違的飯香。

而此時的燕王氏家里，老太太正把炕桌拍得砰砰響：“放屁！裴家老兩口家里還有小兒子和兒媳，兒媳還懷著孩子，窮得叮當響，哪來的銀子！”

之前他們家過得不錯，那是因為裴青在戰場上立功，朝廷發的補助。

誰知道，他三年前人沒了，裴家的情況每況愈下。

燕大虎小聲嘟囔：“可村長明顯信了她……”

“閉嘴！”燕王氏三角眼里閃著毒光，“明日我就去縣城！聽說青云觀來了位真天師，我非要把俯身在那死丫頭身上的厲鬼趕走不可……”

翌日晌午，燕照雪正教三個孩子用竹條編捕魚簍，院門突然被踹得震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