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聞言側目，意外于他哥的直接。

少年略傲慢的揚揚下巴，并不帶善意的打量他幾秒，大方點頭：“不止一點。”

在余亭面前，江栩從不刻意隱瞞自己的感受。他坦蕩的說出來，反而有幾分光明正大的恨意。

江栩看到他哥張嘴想說什么，但很不巧——有人來找江栩說話了。于是他片刻都不愿再等，毫不猶豫的起身，和那人有說有笑的走了。

敞開心扉需要你情我愿，也需要點天時地利的運氣。

江栩的位置空了下來，他離開座，同友人閑話時還帶著些豁達的醉意，那樣子一點兒不像有心事的。他瀟灑不羈、游刃有余，每個笑容都恰到好處。

今天的余亭卻似乎格外反常些。他幾乎沒再離開過座位，只是支著下巴偶爾斟杯酒喝，有人主動發起談話也敷衍了事。

從下面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宴會上表演的歌舞伎中多數是貓妖，男女都有，一水的美人兒，還有一部分江栩看不出性別，是妖精里的雙性人。

這些歌舞伎個個頂著可愛柔軟的耳朵，長長的尾巴隨著舞動晃來晃去。

結束時，余亭身后跟上去一左一右的兩個漂亮姑娘，陪在他身邊相當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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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天空的余暉被一點點收回，云彩從橘紅色漸漸變得暗淡，又逐漸染上墨色。

天色變得漆黑，可早該打烊的練武場卻依舊燈火通明，偌大的場館唯余兩人。

童時隨便找了個階梯座椅坐下，調侃江栩今天宴會怎么格外老實。

江栩伸了個懶腰：“你不知道，前幾天我爸燒來一堆傳信符，他老人家三令五申——叫我不許甩臉子不要鬧事，一定要顧及世家風范…”

“那難怪了。”童時抱著臂，想到了宴會上余亭的所作所為又有些不爽，“你哥是不是也太囂張了點。以前還沒這么肆無忌憚，這趟回來簡直整個余家都要是他一個人的了。”

江栩垂眸擦拭著手中劍，輕笑：“這趟去妖國可不只是為了賺錢，還為了打壓妖族實力。他這一趟下來，不止賺來近千億妖元，且收了多家妖族資本，和妖族王室搭了線，換誰不是意氣風發。”

童時不大高興：“過幾日冥王還要給余亭接風。你也不想想，他們都多久沒見了，怎么今天就想起來給人慶功了？冥王怎么想的都擺明了——就是巴不得妖國越亂越好！余亭要取得冥王支持，就不可避免的聽從她，讓余家為她做事！可你自己也說過，家族那邊和冥王維持不遠不近的關系就是最好的，但你哥和她立場一致，冥王還要你也去赴宴一同慶賀，分明是要為難你……”

“那就為難我唄。”

江栩滿不在乎：“當初家里雖然沒做紙面協定，但嘴上心上都把我哥當少家主的，我當時自然也認同。可現在又去爭家主的位子，也是因為冥王要開啟戰爭，想要攪亂妖國。我哥支持冥王的想法，他幫著一起做，我跟他們主張不同，會有矛盾是正常的。”

“我跟冥王難道是敵人嗎？不是，我沒那個膽子。我跟我哥難道是敵人嗎？更不是，那是我親哥哥。我只是覺得…當前攪亂妖國，萬生盟恐怕坐享其成。這些邪修樂于看到混亂、邪惡和民不聊生，世間愈是無序，邪修愈發強大，就愈發要吞噬一切。”

“我害怕家里出事，所以不想全聽殿下的。家族是要忠誠，但也一定要獨立，否則祖先的付出、后人的利益…又該怎么辦呢？”

少年平淡的說著，烏睫輕輕眨動，笑起來：“所以說到底，不管是否真的要接手家族，我也不得不去爭取點什么。”

童時沉默許久：“你家最開始本來不就是靠著做陰陽生意發家的嗎？和冥部這種……勢力有牽扯往來也是難免吧？”

“是。但時過境遷，如今殿下對我家里的控制力也慢慢減弱了，并不像從前每任家主須得經受冥王認可了。小時候我從沒想過接手家族，因為我覺得我哥就是最好的繼承人，換誰都不成。”

他沉默了一會：“大概小時候我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當初在我臨近成年時，冥王突然宣布要任我為七隊隊長。”

“其實大家都知道我總有一天要把七隊這個挑子接過來，但，時機還是太巧了——當時老爹剛宣布完余家三年內會換新家主，緊跟著殿下就把七隊交給我，難免讓人懷疑她有什么用意……”

“我哥那時候已經把妖國的戰爭挑起來了，我跟他因為這個吵過很多回，吵架冷戰甚至當著家人面掀桌子。但都沒鬧出來個結果，誰都說服不了誰，家里長輩叫我別跟我哥鬧氣，以后家族還有我都是要歸他管的。”

江栩咕噥著：“少家主也太威風了點。”

“我當時就是這么想的，還真說出來了，結果遭我哥打了一頓。我沒還手，因為他是我哥嘛。他也沒下重手，說是看我快成年給我留點面子。結果沒過幾天冥王就把七隊交我手上了，意思是該繼承我媽的衣缽了。”

“我生日前一天晚上，因為對戰爭意見不一致的緣故，又跟我哥大吵一架。于是次日我成人禮他就沒來參加，外界都嘀咕說我倆是早就鬧掰了，我沒做任何回應。”

“直到深夜時他來見我，我倆因為個人原因起了點爭執…”

江栩說到這里頓了頓，神情遲疑：“或許其實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只不過第二天醒來后，我就沒再見到他了。”

“跟手下人打聽才知道我哥是去妖國了，這一去就是小一年，從去年我生日到現在。”

童時頷首，她從小跟江栩一塊長大，對余亭也還算了解。但是直覺來說，總覺得這次慶功宴他倆氣氛不太對勁。

他們以前也會鬧別扭，但好像沒現在這么僵，這么尷尬。

“那去年你生日的時候你們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