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燼沉淪
- 小啊攘
- 2118字
- 2025-07-04 15:41:00
男人看他不說話,便更起勁的開始侃侃而談。他似乎是許久未歸家,格外興奮,談起來的都是些當年他爸那輩子的事。
有手下跑到江栩身邊耳語,告訴他此人是早年跟著家主余意衍一起干的。
哦,老爹的兄弟伙。
江栩明白了。那這個人應該算是他叔叔輩吧。
“老大,您可千萬別叫他叔?!笔窒侣曇艉艿?,邊說邊對他擠眉弄眼。
“為什么?”
“他是當年明家的人!您跟您哥哥不是同父異母嗎?我查了一下,這是您哥哥的生母的表姐的孫子,所以按理說您輩分比他大。他可能是得管余少爺的生母叫六姥姥,算下來的話……”
手下人叨叨個沒完了。江栩越聽越煩,皺眉揮揮手:“閉嘴。”
“好嘞?!?
場上基本都沒人說話了,唯有那男人還口若懸河,仿佛不會累一樣。
他確實是明家的人,叫余亭時一口一個“以殊”。
這名字是當年他哥母親給取的,最后雖然沒被正式定下,但私下還是經常這樣叫。
“算起來的話,以殊算是我表舅。”說著說著,那男人冷不丁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
江栩剛喝下去的酒就被嗆著了,低著頭咳嗽個不停。
余亭看他樣子就覺得有意思,低笑著給他拍背:“有那么好笑嗎?”
江栩不語,只是一味咳嗽。
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好奇的看著:“阿栩,我記得你小時候可黏以殊了,為什么現在好像沒怎么見你們說話,而且還坐的這么遠?”
他被問住了。尷尬的直起身,看到的仍然是那大叔疑惑的目光。
江栩一哽,不知道該怎么答?,F在的確已經沒小時候那么純粹了,發生了太多事,其實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吧。
“我……”他卡在那說不出話來。
正局促著,肩膀被摟住了:“是他們宴會位置擺放有問題。小栩跟我親得很,是不是?”
少年身子一僵:“嗯?!?
男人滿意點頭,嘴里說著什么“這就對啦”“兄弟間可不能鬧脾氣”,就這么絮絮叨叨了好半天。
這期間江栩一直和余亭坐的很近,他照常維持著儀態,只有表情略僵硬。
江栩內心難免別扭,只是并沒表露出來。礙于和他哥的競爭關系,家里人已經鮮少有提二人的曾經了,即便有過再怎么的親密無間,現在都只是過去式,大家都默認,如今他們的關系只是對手罷了。
那男人不知絮叨了多久,直到“咚”的一聲,男人的頭撞上桌板,一下子倒桌上了。
他兩頰一片紅暈,明顯是喝的上頭,醉醺醺的開始呼呼大睡。
江栩看在眼里,一聲不吭的拉開了跟他哥的距離。估計是暖光的原因,他還是覺得很熱。
少年若無其事的悶頭喝酒,瞥了眼一旁的余亭,他身邊來了位手下,兩人不知在交談些什么。
江栩不動聲色的移回目光,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剛剛的酒精順著口舌,滑進江栩心口,又澆在靈魂上面,收獲出辛辣的凄厲。不知怎的,江栩覺得胸口煩悶,竟真的思考起來——以前跟余亭的確稱得上親密無間,但人都會長大,誰都不會一成不變,權利、輿論、競爭……世界畢竟不是無菌室,總有東西推著人前進,推著他們不得不做出抉擇,又或是去爭奪。
就連江栩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漸行漸遠。這段關系看上去是更疏離了,卻又像是更親密。
回憶像走馬燈一樣在腦中閃過,最后又定格在宴前他們說的那些話,江栩眼前出現片刻的恍惚。
太糜爛了。他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有點變得清醒,但更多的還是心悸。
江栩還記得,他十八歲成年的前夕,分明是跟余亭鬧得不歡而散了。
就連那天的成人禮,他哥都未曾到場。可也是那天晚上……
江栩有點想不通了。想不通那天夜里,自己怎么就找來一個和他身形極像的男人,酒精下肚,竟真的暢談起來。想不通明明不見蹤影的余亭,是怎么又突然闖入房間了?他們發生了意料之中的爭吵,嚇退了方才還巋然不動的謙謙公子,江栩記不得自己當時借著酒勁說出了多少刺耳言論,只記得后來痛感已經明明白白的扇在他臉上,可最后怎么又變成了擁抱、道歉,和混雜著腥味的坦白。
江栩有時覺得看不透他這哥哥原因就在此——那夜坦白后不過幾日,他竟啟程妖國,而后久不歸家,直至今日方才回來。
江栩坐在這里,只覺得仿佛哪里都不大真實。
少年拋棄這些自己不該有的想法,輕輕闔上眼,耳邊只剩下宴會歌姬軟綿綿的曲調聲,像是能瓦解掉什么意志似的。
酒斟了一杯又一杯,歌舞賞了一遍又一遍。隱約的醉意給眼前世界也蓋上了層薄紗,帶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氣質。
地府的鬼魂來來往往,藝術文化也相當多樣,給他們表演的有時是流行樂手,有時又變成了古典唱段,可惜具體唱了些什么他卻渾然不知,已是順著腦子全忘盡了。
那些毛茸茸的漂亮耳朵尾巴在他眼前搖曳生姿,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走光,絲竹管弦伴隨著美麗的舞姿,余音繞梁。
有些妖精的物種本就容易誕育出漂亮美人,更別提妖族中還有雌雄同體的雙性妖。近些年來,妖界雖然經濟發展比不上冥界,風俗業倒是借著這些得天獨厚的優勢相當發達。
只不過這些小妖,大概也都是家里面買回來供人取樂的罷了。
妖國的娼妓就像余家的金子一樣多,所以他才懶得理睬這些人們。
少年垂著眼輕斟一杯,舉起杯正要喝,卻被手邊另一只酒杯擋住。
他輕抬下巴去瞧,撞進余亭帶幾分挑逗笑意的眸。
“自己一個人喝是不是太沒勁了?來碰一杯吧。”
眼前的人實在是太模糊,甚至有一瞬間和曾經的余亭重合在一起。使他有片刻怔愣,險些忘了如今的關系。
江栩很快回神。他像往常般舉杯,微笑,做著家人間恰到好處的親昵。兩人酒杯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酒水溢出,又不分你我的灑在一起。
“你其實有點怪我吧?”高朋滿座中,他聽到余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