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引擎的轟鳴聲在夜色中越來越近，仿佛野獸的低吼撕裂了寂靜。陳啟銘站在農舍屋頂，望著遠方那點點燈光逐漸連成一片，像是某種無形的壓力正緩緩逼近。

“他們來了。”他低聲說，聲音被風卷走。

趙鴻志站在他身后，手中還握著剛從臨時武器庫帶回的地雷引信。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焦慮。無線電天線已經被炸斷了一半，通訊設備內部線路也因震動而松脫，若不能盡快修復，空中支援將無從談起。

“我去修電臺。”趙鴻志轉身就要下樓。

“等等。”陳啟銘攔住他，“先派人去東側哨臺，用信號彈試試看能不能聯絡上蘇聯那邊。”

趙鴻志點頭，回頭朝一名傳令兵喊道：“你，帶兩個人，立刻趕往東側觀察哨，發射紅色信號彈，三發一組！”

那名傳令兵應聲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陳啟銘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戰場。左翼防線已經岌岌可危，日軍的炮火壓制得戰士們幾乎抬不起頭。張猛帶著突擊隊轉移到北側高地后，雖然暫時穩住了陣腳，但敵軍增援部隊正在集結，火力網逐步推進，整個戰局隨時可能崩潰。

“不能再拖了。”他喃喃道。

趙鴻志已經鉆進了指揮所，開始拆解電臺外殼。他的動作熟練而精準，工具箱里的一把小螺絲刀在他手中翻飛如蝶。然而，當他打開收音模塊時，眉頭卻皺了起來——除了雜音，還有一組異常的電流波動，頻率極不穩定，像是來自另一個頻道的加密信號。

“奇怪……”他低聲自語，隨手記下了波段數值，打算等戰后再做分析。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陳指揮！”一名年輕士兵沖進屋內，臉色蒼白，“敵人離我們不到一公里了，張隊長那邊頂不住多久！”

陳啟銘猛地站起身，抓起掛在墻上的望遠鏡便往外沖。他一邊跑一邊對趙鴻志喊：“繼續修電臺，我親自去左翼壓陣！”

趙鴻志沒有回應，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張猛蹲在高地上，額頭的血還在往下淌，滴落在泥土里，暈開一點點黑影。他瞇著眼，看著遠處日軍的探照燈來回掃射，心里清楚，再這樣下去，他們撐不了多久。

“老李，把機槍架穩！”他大聲命令身旁的戰士。

“明白！”一個滿臉胡子的漢子咬緊牙關，將輕機槍固定在一塊石頭上。

“其他人，給我把干草堆起來！”張猛揮手下令，“燒煙霧，讓天上的人能認出咱們的位置！”

幾名戰士立刻動手，將附近的干草集中堆在一起，澆上汽油后點燃。濃烈的煙霧騰空而起，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這下該看得見了吧？”張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剛才轉移途中，那張從廢墟中撿到的日軍地圖，已經滑落進草叢之中。一張破舊的紙片，靜靜躺在灰燼與塵土之間，等待著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被人拾起。

與此同時，陳啟銘已經趕到左翼陣地。他貓著腰穿過彈坑密布的區域，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子彈和不斷炸響的手雷。幾個戰士正躲在殘垣后躲避火力，神情緊張。

“都別慌！”他大聲喝道，“現在不是怕的時候，敵人壓得越狠，說明他們越著急！”

一名年輕的戰士抬起頭，眼神中滿是恐懼：“可是……可是他們還有增援，我們怎么辦？”

“等著！”陳啟銘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們的飛機馬上就來。”

話音剛落，頭頂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由遠及近，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劃破夜空。

所有人抬頭望去，只見幾道銀灰色的身影出現在天際，螺旋槳攪動氣流，投下大片陰影。正是蘇聯志愿飛行員駕駛的轟炸機群！

“來了！”有人激動地喊了一聲。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由于缺乏地面引導，第一批投彈明顯偏離目標，爆炸落在己方陣地邊緣，造成不小的混亂。

“糟了！”陳啟銘心頭一緊。

他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信號槍，對著天空連續打出三發紅色信號彈，并通過望遠鏡觀察飛行員的反應。

與此同時，趙鴻志也完成了電臺修復，盡管信號依舊微弱，但他還是成功接通了飛行員的頻道。

“這里是地面指揮官，請注意識別標志，重復一遍：紅色信號彈為己方陣地，白色為敵軍集結區。”陳啟銘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冷靜而堅定。

飛行員回應：“收到，我們將調整投彈位置。”

趙鴻志則迅速爬上高地，在制高點布置了幾盞閃爍的信號燈，用不同顏色組合指示敵軍核心區域。

不久后，第二批炸彈落下，這次準確命中日軍前線指揮所，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火光沖天而起。

“打得好！”張猛興奮地大喊，“再來一輪！”

日軍的攻勢頓時被打亂，原本嚴密的陣型開始動搖。中國軍隊士氣大振，紛紛發起反擊，戰火重新燃起。

戰斗持續到深夜，空中支援與地面部隊的配合漸入佳境。隨著蘇聯飛行員逐漸熟悉地形和戰術節奏，轟炸精度不斷提升，日軍被迫轉入被動防御。

陳啟銘站在一處掩體后，透過望遠鏡觀察戰場局勢。他的手臂上纏著一條染血的繃帶，那是剛才一顆流彈擦過留下的傷痕。但他似乎毫無察覺，只是一直盯著前方。

趙鴻志走過來，遞給他一瓶水：“怎么樣？”

“還能撐。”陳啟銘接過水瓶，擰開蓋子灌了一口，“但他們不會就這么罷休。”

趙鴻志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架蘇聯偵察機掠過他們頭頂，機身下方掛著一串信號燈，一閃一閃，像是某種暗號。

“他們在問下一步行動。”趙鴻志翻譯道。

陳啟銘抬頭看了幾秒，隨即舉起信號槍，打出兩綠一紅的組合。

“讓他們去東南方向偵查，看看有沒有新的敵軍動向。”他說。

趙鴻志立刻通過電臺傳達指令。

飛行員短暫回應后，調轉機頭，消失在夜幕之中。

陳啟銘放下望遠鏡，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知道，今晚的戰斗還未結束，但這股來自天空的力量，至少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遠處，又一道信號彈劃破天際，橙紅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戰場。

緊接著，一聲沉悶的爆炸響起，大地微微震動。

趙鴻志皺眉看向聲音來源：“是南邊？”

陳啟銘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東南方向——

一道黑影，正從樹林間緩緩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