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世一樣，假期后的辦公室里彌漫著懶洋洋的氣息。

看報紙、聊天+喝茶，一個早上過去了。

吃飯！

人多了，伙食比虎坊橋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主食饅頭、花卷、米飯，菜品都是家常菜，西紅柿炒雞蛋、青椒土豆絲、炒白菜里加了幾片肉，外加白菜豆腐湯。

趙巖搖了搖頭，若想吃好的，只能等著去彩電中心了。

不想跟辦公室的老頭兒擠在一起，趙巖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剛吃了幾口，楊婕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嬸兒。”

楊婕將飯菜撥了一大半給他。

“嬸兒，你就吃這么一點？”

楊婕輕輕嘆了口氣：“縱使此刻滿桌珍饈流轉，我也吃不下去！”

“知道您心煩，可只吃這么一點兒......您身子本就不太好......”

趙巖頓了頓，“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楊婕把筷子一放，卻沒有吭聲。

趙巖看著難受，卻也沒有辦法。

他不是找不到資金，而是這里面有個很大的問題，版權！

跟央媽談版權，妥妥的廁所打燈籠——照（找）屎（死）！

紅樓夢也面臨過資金問題，有個大老板出錢，并和劇組簽訂了協議，“賺了要分紅，虧了要賠本”，后因為種種原因，承諾的分紅并未實現。

分紅都很難實現，更何況是版權哪！

趙巖想了想，“您其實大可不必擔心，西游記是名著，且電視劇已經有了一定的社會影響，不是說停就能停的。老太太說元宵節后再說，說明臺里的領導也在猶豫.......”

楊婕眼睛一亮。

“《西游記》不僅是大家伙的心血，也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她一定會替劇組爭取的。”

楊婕臉色舒展了，接著點了點頭。

趙巖不再勸她，認真吃飯。

楊婕剛扒了一小口飯，突然想起了：“聽丫丫說，你瞧上了隔壁劇組的薛寶釵？”

“嗯。”趙巖大方承認。

“我不太喜歡她......”

“......”

“我說的是薛寶釵這個角色，不是演員。”

趙巖來了興致：“為什么？”

“我覺得薛寶釵城府太深，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她甚至能頂著紅蓋頭冒充林黛玉，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楊婕輕搖了搖頭，“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很不好。”

“林黛玉呢？”

“她不會拐彎。”

拐彎？什么鬼！趙巖一臉懵逼。

“你覺得林黛玉怎么樣？”楊婕突然問道。

“人家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那可惜了。”

楊婕吃幾口便不吃了，把筷子輕輕放下，說道：“你現在是編劇了，沒特殊情況，會一直呆在京城。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趙巖也放下了筷子，“老太太已經答應了，有我全權負責將《希波克拉底誓言》拍攝出來。”

“你全權負責？老阮什么時候這么大方了？”

趙巖咳了一聲，“自費。”

他心中苦笑，就這還是老太太特事特辦，刷臉替他爭取來的。這年頭，做點實事真難啊！

“自己掏錢......”

楊婕皺皺眉，“哪怕你只拍攝兩集，也要好幾萬呢......”

“要不了那么多。這部劇有大量的旁白和內心獨白，場景也相對集中......我自己改編，自己拍攝，從學校招幾個免費勞動力......至于場務、化妝師等，可以從咱們劇組和隔壁劇組借......我估摸著，要不了兩萬。”

“兩萬還少啊！”

楊婕沒好氣地，“知道你有錢，但也不能這么糟蹋啊！”

趙巖苦笑了笑，“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我必須趁著老太太掌權的時候往上爬......混資歷，積累人脈，刷聲望......”

楊婕沉默了片刻：“到時候我請荀副導演給你幫忙，他擅長場景調度和演員指導......”

“謝謝嬸兒。不過，我想用這部劇練練手，積累積累經驗......”

“包圓？”

“包圓。”

“設備呢？”

“單位提供。”

“場地呢？”

“棉紡廠租。”

楊婕不說話了，她看了趙巖拍攝的《夜幕下的哈市》的幾個鏡頭，很不錯，可這是一部完整的電視劇啊！

“嬸兒......”

楊婕嘆了口氣，“隨你折騰吧。大不了我和你叔豁出這張老臉，給你擦屁股！”

趙巖笑笑，“放心，我一定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只會讓你和叔覺得面上有光，絕不會讓人指著脊梁骨......”

“誰又被戳脊梁骨了？”任大惠端著餐盤走了過來。

“任主任。”趙巖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

任大惠在趙巖對面坐下，又跟楊婕打招呼。

楊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又囑咐趙巖幾句，隨即端著餐盤走了。

任大惠：“怎么了？”

“劇組的資金快用完了......”

任大惠恍然，解釋：“這錢是臺里年前就許諾給我們的......”

“老太太說了，是王導先申請的。哎對了，王導呢？”

“在攝影棚那邊，這幾天拍寶釵的室內戲......”

“哦？哪一集？”

“不好說是哪一集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室內戲。對了，有一場寶釵和黛玉的對手戲.....”

“對手戲？”

“‘探寶釵黛玉半含酸’......”

“這個我知道，就是賈寶玉去探望生病的薛寶釵，兩人互看通靈寶玉和金鎖，之后林黛玉來捉......咳，林黛玉到來，話語中透著酸意。”

“你小子......”

任大惠自然聽出了他話中之意，“金鎖這一段暫時不拍，先拍吃鴨掌的戲份，這也是張麗第一場戲，而且是中景，還有一大段臺詞要念......她從來沒演過戲......”

“您不用擔心。張麗像薛寶釵，這個‘像’，角色就有了七分......張麗說話本身就慢，她只要按照自己說話的這個節奏念臺詞就行......我幫她改人物小傳、分析角色和人物關系，還陪她去周先生家......咳，今兒白菜不錯啊......”

“別咳了，我在廟會上看到你們倆了。”

“呃......大雪天您不在家看電視，逛什么廟會！”

任大惠氣笑了，“聽你這意思，我們老年人就該被‘圈養’在家里，徹底告別外面的世界？”

趙巖忙轉移話題：“接下來的拍攝是怎么安排的？”

“三月中旬去揚州拍攝外景，然后回京，在陶然公園拍攝劉姥姥二進榮國府......”

“在京城能待一個月嗎？”

“怎么了？”

“我想借幾個化妝師......”

聽完他的話，任大惠震驚了，什么鬼？自掏腰包拍電視劇？國內不比國外，電視劇行業沒有商業化，是不允許賣出賺錢的，而且電視劇版權肯定是屬于單位的。花著真金白銀，到頭來只博了幾聲喝彩，實在得不償失。

制片主任、導演、編劇，這步子會不會邁的太大了？

他想勸勸，后來一琢磨，這小子的后臺還挺硬，老阮、楊導，聽說那個不看好紅樓夢劇組的部長還私底下夸過他，這次又從香江弄來了全套特技影像，一躍成了制作中心的大功臣。

就算失敗了，別人也不好說啥，有能耐你也自己掏錢拍啊！

想到這里，任大惠無聲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啊！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