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的座位在夏日午后泛著木質的溫熱。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空氣中彌漫著粉筆灰與梔子花的淡淡香氣。顧淮抱著課本低頭尋找位置時，班主任王老師的聲音恰好落下：“顧淮，和林夏坐第三組第二排。”他抬頭望去，林夏已經像只歡快的雀躍到座位邊，書包“啪”地砸在課桌上，震得黑板槽里的粉筆灰簌簌落下，如同輕盈的雪花在空氣中飄舞。她轉身時馬尾辮掃過空氣，發梢帶著若有若無的柑橘清香，像是夏天未褪盡的甜。校服袖口沾著一小塊顏料，像是美術課留下的痕跡，在白色布料上格外顯眼。“同桌你好呀！”她眼睛亮得仿佛藏著整個星空，睫毛隨著說話一顫一顫，“我特意跟老師申請的，以后我們就是革命戰友啦！”周圍同學起哄的哨聲混著笑聲涌來，前排的幾個男生甚至拍起了桌子。顧淮耳尖發燙，手指無意識地蜷縮，像被突如其來的熱鬧燙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將課本規整地擺在桌角，數學書、物理筆記、英語詞典按照順序排列，連筆記本的頁角都被他撫平了褶皺，像對待精密儀器般不敢有絲毫偏移。林夏卻噗嗤笑出聲：“你疊書的樣子，好像在給課本辦婚禮！”第一節課是英語。林夏從書包里掏出卡通封面的筆記本，封面上畫著戴皇冠的貓咪，熒光筆在單詞旁畫滿星星和笑臉，有的單詞旁邊甚至畫著哭臉和叉號。“你英語好嗎？我語法總搞混……”她托著腮問，指尖無意識地在課桌上敲出輕快的節奏。顧淮翻開自己的筆記，發現她的字跡像小鹿亂跳，筆畫歪斜卻透著靈氣，而他的筆記卻工整得像是印刷體，每個語法點都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連例句都按長短排列整齊。沉默片刻，他將筆記本輕輕推過去：“可以對照看。”林夏驚喜湊近，兩人的胳膊在課桌中線擦過，她手腕上的銀鐲碰出清脆聲響，讓他心跳漏了一拍。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在她發梢鍍上一層金邊，連筆記本上的星星都仿佛在發光。午休時分，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課桌上，斑駁的光影讓人昏昏欲睡。林夏突然從抽屜里變出一盒草莓大福，盒子被油紙裹得嚴嚴實實，卻擋不住草莓的酸甜香氣。“我媽做的，分你一半！”顧淮擺手拒絕，指尖碰到她遞過來的盒子時，觸感微涼，像是觸到了夏日里一塊融化的冰。“同桌要有福同享！就像武俠小說里的結義兄弟！”她將甜品硬塞進他手里，動作帶著孩子氣的執拗。顧淮無奈咬下一口，糯米皮的黏軟混著草莓酸甜在舌尖化開，竟比食堂飯菜生動許多。林夏撐著下巴看他，睫毛在陽光下顫動，像蝴蝶翅膀撲閃的軌跡：“你總是這么安靜，像圖書館里的雕塑。不過——”她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筆記，“原來學霸也會在單詞旁畫小箭頭！”顧淮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在“important”旁邊畫了個指向例句的小箭頭，筆跡輕得幾乎看不見。他耳尖再次發燙，慌忙合上筆記本，卻聽見林夏的笑聲像銀鈴般在教室里蕩開。下午的物理實驗課成了兩人的第一次“合作危機”。林夏負責操作電路，手指卻像被電流嚇到般不停顫抖，總把導線接錯。顧淮在旁記錄數據，手速快得能追上她手抖的頻率，鉛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當她第三次碰倒實驗器材時，玻璃試管里的液體濺出幾滴，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水痕。顧淮終于忍不住伸手扶住支架，指尖觸到她溫熱的手背，兩人同時觸電般縮回。林夏的耳根瞬間通紅，連帶著脖頸都泛起淡淡的粉色，像被夕陽染過的云霞。“對、對不起……”她結結巴巴地說，手指蜷成小小的拳頭。顧淮卻慌忙搖頭，在紙上飛速寫下正確步驟，筆跡因為緊張變得比平時更凌厲。當實驗結果終于亮起綠燈時，林夏歡呼著拍他肩膀，掌心的溫度在他肩頭停留，像一片暖霧。實驗臺邊的窗簾被風吹起，拂過兩人的臉頰，帶來一絲清涼的微風。放學后，林夏攔住正要離開的顧淮，馬尾辮隨著動作掃過他的書包帶。“明天大掃除，我們負責擦窗！你帶報紙，我帶了秘密武器！”她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書包，里面似乎裝著叮當作響的金屬物件。次日大掃除，林夏的秘密武器竟是噴壺里加了檸檬香精的水。“擦完窗子香香的，像給教室噴了香水！”她將水霧噴灑在玻璃上，陽光透過水霧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她踮腳擦高處時，校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淡青的胎記，形狀像一片舒展的銀杏葉。顧淮仰頭遞報紙，突然想起昨晚復習時她借走的物理筆記，扉頁上畫著一只歪頭的小貓，旁邊寫著“同桌加油！”，字跡歪歪扭扭卻充滿活力。他喉結動了動，把報紙疊得更平整，指尖無意識地在疊痕處摩挲。夕陽將教室染成橘色時，兩人終于擦完最后一扇窗。林夏癱在椅子上，馬尾辮散成蓬松的云朵，發絲間沾著幾粒粉筆灰。“累死了……不過和你搭檔效率超高！”她抱怨著，卻忍不住笑出聲。顧淮收拾工具時，發現她悄悄把兩人用過的報紙疊在一起，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合作愉快”四個字，旁邊還有一只火柴人版的自己，火柴人舉著抹布，滑稽又可愛。他嘴角不自覺彎起，卻在林夏轉頭時迅速恢復平靜，將報紙塞進書包的動作快得像逃跑：“明天……數學課，我可以幫你預習。”晚風卷起窗簾的剎那，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響，比窗外的蟬鳴更清晰，像是夏日里一串被撥動的琴弦。大掃除后的第二天，數學課上，林夏果然抱著習題本愁眉苦臉。“這個三角函數公式怎么套都用不對……”她咬著筆桿，馬尾辮因為煩躁晃動的頻率加快。顧淮默默將草稿紙推過去，上面用鉛筆畫出函數圖像，每個步驟都標注得清晰明了。林夏湊近看時，兩人的呼吸幾乎要碰到一起，她發間殘留的檸檬香混著淡淡的汗味，竟莫名讓人安心。“原來可以這樣轉化！”她恍然大悟，眼睛又亮了起來，在草稿紙上畫了個笑臉作為感謝。后排的同學悄悄投來打趣的目光，顧淮裝作低頭看書，卻用余光瞥見她偷偷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筆尖在紙面上劃出歡快的節奏。午休時，林夏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兩罐冰鎮汽水，易拉罐上的水珠順著瓶身滑下，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天氣太熱了，降溫專用！”她將一罐塞進顧淮手里，拉開拉環時發出清脆的“啵”聲。氣泡在舌尖炸開，帶著橘子味的清涼。她靠在椅背上仰頭喝汽水，喉結隨著吞咽微微滾動，顧淮突然覺得喉嚨發緊，慌忙低頭假裝整理筆記。這時，教室后排傳來一陣喧嘩，幾個男生在玩紙飛機，一架紙飛機不偏不倚落在林夏的課桌上。林夏撿起紙飛機，突然狡黠一笑：“我們來比賽誰的紙飛機飛得遠！”她將紙飛機折出復雜的紋路，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顧淮的紙飛機卻笨拙地撞在黑板邊緣，而她的飛機卻在教室里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后穩穩落在講臺邊。她蹦跳著去撿飛機時，馬尾辮掃過他的手臂，帶來一陣酥麻的觸感。日子在瑣碎的日常中流逝。顧淮發現，林夏會在課間偷偷用熒光筆在他的筆記上畫小星星，會在他解不出題時悄悄遞來寫著解題思路的紙條，會在他忘記帶水杯時把自己的水壺推到他面前。而他自己，也開始習慣在整理書包時多帶一包紙巾，習慣在午休時留一半草莓大福等她分享，習慣在聽到她的笑聲時，心跳不自覺地加快。月考前的自習課，教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翻書頁的聲音。林夏咬著筆桿盯著化學題，眉頭擰成小山，馬尾辮垂在胸前，發梢掃過他的胳膊。顧淮輕輕將解題思路寫在小紙條上遞過去，紙條上除了公式，還畫著一只舉著熒光筆的小貓，和林夏筆記本扉頁的那只一模一樣。林夏抬頭看他，眼睛亮得驚人：“你也會畫這種蠢萌的圖案啊！”她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原來學霸的內心住著個調皮鬼！”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晚風將兩人的笑聲裹挾著吹向遠方。月考結束后，林夏的成績單上多了幾個鮮艷的紅色對勾。她蹦到顧淮面前，書包帶隨著動作上下晃動：“都是你的功勞！今晚要不要去圖書館復習？”顧淮點頭時，余光瞥見她校服袖口的新顏料痕跡，像是這次美術課留下的。他莫名覺得可愛，嘴角不自覺彎起。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走廊的地面上交疊在一起，像兩株并肩生長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