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穿透教室玻璃,在高二(3)班的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蟬鳴聲在窗外織成一張密網,空氣里浮動著燥熱的薄荷味。顧淮盯著數學月考成績單上鮮紅的“62分”,指尖無意識地在素描本上勾勒出試卷褶皺的紋路——那些彎曲的線條像極了心電圖,記錄著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跳。他的鉛筆尖在紙面刮出細微的聲響,深褐色的瞳孔里掠過一絲不安。數學試卷上的紅叉仿佛化作尖銳的荊棘,刺進他畫著《雨中梧桐》的速寫里。那幅畫是他上周熬夜完成的,水彩顏料在潮濕的宣紙上暈染出朦朧的光影,曾讓美術老師贊嘆“有莫奈的靈性”。可此刻,藝術與數學的割裂感像一道深淵,橫亙在他面前。“顧淮,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前桌的陳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里帶著些許同情。他猛地合上素描本,深褐色的瞳孔里泛起漣漪——走廊瓷磚泛著冷光,每一步都像踩在未知的深淵上。顧淮的帆布鞋在寂靜的走廊拖出輕微的聲響,路過公告欄時,他瞥見自己名字赫然印在“市中學生美術大賽一等獎”的名單上,旁邊貼著數學競賽獲獎者的照片——林夏,那個永遠扎著高馬尾、解題速度比計算器還快的女孩。他們的名字被不同顏色的熒光筆標注,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推開辦公室門,張老師正將“美術課代表”的胸牌放在桌上,胸牌邊緣還殘留著未干的膠水痕跡。“你上次的風景畫比賽拿了市一等獎,由你負責這次藝術節的班級布置最合適。”張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溫和包容。但顧淮注意到胸牌右下角用紅色記號筆寫著“數學月考需達標”,那抹紅色刺得他眼眶發酸。他想起母親化療時蒼白的臉,想起昨夜在畫插畫到凌晨時,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倒計時——距離藝考報名截止只剩三個月。回到教室,后排傳來清脆的筆尖敲擊聲。林夏將草稿紙翻得嘩嘩作響,最后一道導數題在她筆下不過五分鐘便解出,草稿紙上密布的公式像精密的電路板。顧淮余光瞥見她解題時微微蹙起的眉頭,像在拆解一臺精密儀器,不帶絲毫情感。傳聞中“數學怪物”與藝術生向來是兩條平行線,此刻卻因課代表職責被迫交匯。午休鈴響,顧淮抱著顏料箱走向美術室,畫具在箱子里碰撞出沉悶的聲響。他總愛走靠窗的樓梯,陽光透過扶手的鐵藝花紋在他肩頭跳躍,仿佛隨時能捕捉到梵高筆下的星光。身后傳來腳步聲,穩健而節奏分明——林夏踩著臺階上來的節奏,總讓他聯想到母親舊畫框里那幅《紡織女》的韻律。“需要數學補習嗎?”林夏的聲音像公式般簡潔,遞來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著函數圖像與錯題分析。顧淮愣住,素描本邊緣被捏得發白,指尖的顏料漬蹭在封面上:“為什么……你明明和藝術節無關。”“變量關系需要梳理,就像你畫光影時計算明暗比例。”她將鉛筆轉了一圈,金屬光澤在指尖流轉,“每周三次,月考提升到80分,交換條件是藝術節設計必須讓我參與。”她的馬尾辮隨著轉身輕晃,露出后頸白皙的皮膚,像一道未被解開的幾何題。顧淮望著她整齊的劉海下那雙洞察力極強的眼睛,他點頭,喉嚨發澀,仿佛吞下了一塊帶棱角的石膏。顏料箱被抱得更緊,里面的鈦白顏料罐發出輕微的叮當聲——那是母親教他調出晨霧顏色的秘訣。第一次補習在教室角落展開。林夏用紅筆圈出他錯題:“第三題坐標系轉換錯誤,步驟拆解——”話未說完,顧淮的素描本已攤開,鉛筆飛速勾勒出三維坐標系與陰影投射的示意圖。“你看,光線從X軸45度入射,陰影面積就像這個圓錐體的投影……”他的聲音帶著輕微顫抖,卻準確抓住了問題核心。鉛筆在紙上的沙沙聲,與他畫速寫時捕捉模特動態的韻律驚人相似。林夏怔住,草稿紙上首次出現了非公式的涂鴉。她試圖用代數方程解釋,卻發現對方完全聽不懂“導數”與“斜率”的邏輯鏈。暮色漸濃,窗外的光從金橙色轉為暗紅,兩人陷入僵局。顧淮甚至用彩鉛在窗玻璃上畫出夕陽折射路徑,光線軌跡恰好與函數曲線重合,玻璃上的色彩斑斕如打翻的調色盤。“或許……我們可以用視覺化方法?”林夏的手指停在半空,第一次打破自己的解題規則。她的睫毛在暮光中投下細密的影子,像精密的刻度尺。補習結束后,顧淮獨自留在教室。他打開素描本,在空白頁上畫下林夏解題時的側影:馬尾辮的弧度、握筆的手指關節、草稿紙上蔓延的公式森林。最后一筆,他在她身后添了一縷從窗外斜照進來的光線,那束光恰好穿過她解不開的方程式,在紙面投下朦朧的光斑
作者努力碼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