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劉的攤子火得跟竄天猴似的。那LED招牌紅得能晃瞎人眼，藍牙耳機里咚咚咚放著土嗨神曲，他本人則一邊跟流水線機器人似的嘩嘩出餐，一邊對著耳機扯著破鑼嗓子吹牛逼，聲兒大得恨不得把夜市頂棚掀了：
“聽見沒？聽見沒？就這架勢！老子一天流水，頂你吭哧吭哧干一禮拜！”
“啥？手藝？”他嗤笑一聲，唾沫星子差點噴進鍋里，“手藝能當流量刷啊？還是能當錢花？現在拼的是啥？是成本！是速度！是標準化！懂？”
老王悶不吭聲，手里那塊抹布死命擦著自個兒的鐵鍋。鍋壁那冰碴子似的涼意，順著他油乎乎的手指頭，一路涼到心尖兒上，拔涼拔涼。
快手劉的炫耀顯然沒打算只在耳機里自嗨。又一波人潮過去，他端著一碗自家產的、紅得跟刷了油漆似的麻婆豆腐，溜溜達達，跟巡視自個兒領地似的，晃悠到了老王這明顯冷清了不少的攤子前。
他不是來吃飯的。
他是來給老王“開光”的。
“嘿，兄弟！”快手劉拿筷子扒拉著碗里那坨顏色鮮艷得跟塑料模型似的豆腐，擺出一副‘哥是過來人’的譜兒，語重心長地開了腔。
“瞅你人挺實誠，哥教你幾句掏心窩子的。都啥年月了？還擱這兒吭哧吭哧切蔥花、剁肉末？”他夸張地甩甩手腕，“累不累啊？骨頭縫里榨油呢？”
他下巴頦一揚，精準點射向自己攤位上那印著呲牙饕餮的紙箱：
“瞅見沒？天饕料理包！高科技！懂？麻味兒、辣勁兒、咸淡口兒，人家那穿著白大褂的博士，在實驗室里早給你調得明明白白！味道？穩得一批！成本？低到你姥姥家！”
他賊兮兮地往前湊了湊，聲音壓低了點，那股子優越感卻更沖了：
“你那套？”他撇撇嘴，一臉嫌棄，“那不叫手藝！那叫…叫…效率拖后腿！”他手指頭幾乎要點到老王鼻子上，“你啊，老哥！早被這時代的大輪子，碾過去八百回了！懂？”
周遭的空氣，瞬間跟被抽干了似的，死寂一片。
幾個等炒飯的食客，脖子抻得跟長頸鹿似的。旁邊張嬸手里那碗冰粉，湯水都快漾出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全他媽焊在了這倆攤主身上。
老王慢條斯理地放下了那塊擦鍋的油抹布。
他抬起頭。臉上沒怒，沒火，平靜得跟結了冰的湖面似的，底下卻嗖嗖往外冒寒氣兒。
他那雙熬得跟兔子似的紅眼珠，釘子一樣，釘在快手劉碗里那玩意兒上——紅油厚得能當鏡子照，豆腐啥樣？肉末在哪？全他媽淹沒在那片人造的“紅海”里了！
然后，老王開口了。聲音不高，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往外蹦，跟冰珠子砸在地上似的：
“你做的這玩意兒…”他下巴朝那碗“紅油漆”點了點，“你自己個兒，吃嗎？”
他頓了頓，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剜了快手劉一下，又慢悠悠補了一刀：
“你敢…端回去…給你爹媽、你娃兒…吃嗎？”
轟！
這兩句話，跟倆燒紅的秤砣似的，哐當砸進油鍋！
快手劉臉上那得意洋洋、指點江山的笑容，“咔吧”一聲，凍瓷實了！
這問題…太他媽刁鉆了！
這問題…他快手劉壓根兒就沒琢磨過！
這問題…就像根淬了毒的錐子，噗嗤！把他用“效率”、“成本”、“標準化”吹起來的、鼓鼓囊囊的大氣球，捅了個對穿！
他整個人僵在那兒，眼珠子瞪得溜圓，跟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足足愣了有兩秒！
隨即，一股子被當眾扒了底褲的羞惱，“騰”地一下從他腳底板燒到天靈蓋！那張精瘦的臉，“唰”地一下，紅得比他碗里那豆腐還鮮艷！
“我當然吃！”他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嗷一嗓子吼出來，唾沫星子噴了半尺遠！“這可是天饕集團的高科技！有質檢報告的！比你這種煙熏火燎、細菌滋生的破路邊攤，干凈衛生一萬倍！”
他手指頭哆嗦著，直直戳向老王，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和心虛，劈了叉：
“你！你就是嫉妒！眼紅老子生意好！我告訴你！你這種抱著老黃歷不撒手的老古董！活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淘汰！懂不懂？！”
他吼得越響，嗓門兒越大，那股子色厲內荏的味兒就越沖！
活脫脫一只被踩了尾巴還拼命炸毛的紙老虎！
這聲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整個夜市這塊兒，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旁邊烤魷魚的滋啦聲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探照燈似的，聚焦在風暴中心。
幾個剛從快手劉那兒買了“紅油漆”蓋飯，正扒拉得起勁兒的年輕人，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筷子懸在半空。
他們低頭，看看自己碗里那紅得發亮、油得反光的玩意兒。
又抬頭，看看老王攤位上那口油光锃亮、熱氣騰騰的老鐵鍋。
臉上那點“占便宜”的興奮勁兒，唰啦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茫然、膈應…還有一絲被當猴耍了的惱怒。
這場面，絕了！
一場關于“嘴里吃進去的到底是啥玩意兒”的公開處刑！
一個用“效率”吹起來的泡沫，被老王兩句話，戳得稀碎！
每個人心里那桿秤，都開始咣當亂響：
是那三分鐘出餐、八塊錢一份的“快”，重要？
還是那煙熏火燎、二十五塊一碗、但能嘗出人味兒的“真”，重要？
面對快手劉那破鑼嗓子的咆哮，老王眼皮子都沒再撩一下。
廢話？
跟這種人掰扯道理？
那是對牛彈琴，純屬浪費唾沫星子！
他一聲沒吭，只是重新抄起了那柄油光锃亮、陪他征戰多年的老伙計——鍋鏟！
有些理兒，靠嘴皮子磨禿了也講不清。
那就讓最硬的道理——所有人的舌頭，所有人的腸胃，來當這個鐵面判官！
他今天，就要用一鍋真材實料、帶著鍋氣兒的麻婆豆腐，把某些人臉上那層“科技狠活”的遮羞布，給老子徹底撕下來！
就在老王這口心氣兒提到嗓子眼，準備開干的瞬間——
嗡！
他腦子里那個裂了屏的破安卓機系統界面，猛地一抖！
一行嶄新的、帶著噼啪火星子特效、燒得通紅的文字，跟條火龍似的，咆哮著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