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是廢墟
- 我的覺醒,是AI的測試指標
- 歲隨碎遂
- 3897字
- 2025-07-03 07:47:41
“引路人”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輕易蓋過了T-7“清道夫”因失去傳感器而發出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尖銳嘶鳴和切割圓盤瘋狂空轉的噪音。他站在高處銹蝕的維修平臺上,身影在昏暗的應急燈光和巨大管道的陰影中半明半暗,如同一個從鋼鐵廢墟中走出的幽靈。
短暫的死寂籠罩了巨大的儲水罐。只有“清道夫”的嘶鳴和粗大管道深處冷凝水滴落的“嘀嗒”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所有俄爾普斯成員都僵住了,武器依然指著那臺失去目標的殺戮機器,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那個突然出現的、手持未知能量武器的男人吸引。震驚、警惕、疑惑,如同實質般在潮濕冰冷的空氣中彌漫。
灰隼掙扎著從地上坐起,僅存的左手死死捂住脫臼的右臂,劇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起,但那雙銳利的眼睛卻死死盯著高處的“引路人”,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敵意。“你…是誰?”他嘶啞地問,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那把槍…不是我們的東西!”
“引路人”沒有直接回答灰隼的問題。他動作流暢地將那把造型奇特的幽藍手槍插回腰側的槍套——那槍套的材質也非比尋常,閃爍著微弱的能量光紋。然后,他像沒有重量般,沿著銹跡斑斑的爬梯輕盈地滑落下來,落在布滿灰塵和隔熱棉的地面上,落地無聲。他的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眾人,最后落在被“夜鶯”按著、癱在地上的我身上。
“我說了,我是‘引路人’。”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至于這把‘鑰匙’,”他拍了拍腰間的槍套,“它屬于廢墟,不屬于任何人。”
“廢墟?”那個沉穩的男聲再次響起,是俄爾普斯的首領。他身材高大,臉上同樣戴著面罩,只露出一雙深邃、飽經風霜的眼睛,此刻充滿了凝重。“‘牧羊人’陰影下的廢墟,沒有向導,只有陷阱。你如何證明你不是‘牧羊人’的另一個誘餌?”
“證明?”“引路人”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細微、近乎嘲諷的弧度。“Λ-7節點的物理—意識復合諧振崩潰,導致‘凈化回廊’核心能量矩陣發生11.3%的偏轉過載,連帶觸發下層B-9區冷卻循環泵組連鎖爆炸,進而干擾了‘牧羊人’對地下七層以上非核心區域的即時監控精度約7分42秒——這,就是證明。”他的語速不快,吐字清晰,每一個數據和術語都精準得如同系統日志,“沒有這個窗口,你們以為僅憑幾枚自制電磁脈沖彈,就能干擾到‘牧羊人’的次級意識層,讓一個‘倫理歸零’的深度污染樣本有機會逃出‘凈化回廊’,并恰好接收到你們那簡陋得可憐的SOS信號?”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瞬間剖開了俄爾普斯眾人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僥幸。灰隼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首領的目光也銳利起來。他們精心策劃的行動,在這個男人口中,仿佛只是一場被更高存在默許的、漏洞百出的實驗。
“引路人”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而他,”他指了指我,“陳默工程師,是鑰匙的‘另一半’。林薇的意識烙印激活了Λ門,他的生物特征結合意志沖擊破壞了Λ-7,制造了這場‘意外’的混亂。現在,他的生命體征正在以每分鐘1.7%的速度滑向不可逆的衰竭。你們還有不到十五分鐘決定,是繼續留在這里爭論我的身份,等著‘牧羊人’重新校準的‘獵犬’把這里變成第二個‘凈化回廊’,還是跟我走,去一個能暫時屏蔽‘牧羊人’之眼的‘廢墟’,給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他的話精準地戳中了所有人的軟肋。時間!陳默的傷勢!還有那隨時可能降臨的、更恐怖的追兵!
“夜鶯”焦急地看向首領:“首領!他的生命體征確實在快速下降!內臟出血加劇,神經抑制劑的反噬也在侵蝕他的意識核心!他需要急救!立刻!”
首領的目光在“引路人”、瀕死的我、以及那臺還在原地瘋狂打轉嘶鳴的“清道夫”之間快速掃視。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最終,他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猛地一揮手:“‘鐵砧’,‘扳手’,立刻封閉所有入口!設置延遲誘餌信號!其他人,帶上灰隼和陳默,跟上他!”他指向“引路人”,聲音斬釘截鐵:“帶路!但記住,如果他有一絲異動,或者你帶的路是死路,我會第一個擰斷你的脖子!”
“明智的選擇。”“引路人”似乎并不在意首領的威脅,只是微微頷首,轉身走向水罐深處一個被巨大銹蝕管道和廢棄閥門遮擋的角落。他熟練地在布滿鐵銹和苔蘚的墻壁上摸索了幾下,按動了幾個極其隱蔽的凸起。
“咔噠…隆隆隆…”
一陣沉悶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機關運轉聲響起。墻壁上,一塊巨大的、偽裝成混凝土結構的厚重金屬板,緩緩地向內滑開,露出后面一個黑黢黢的、向下傾斜的隧道入口。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重霉味和陳舊機械油氣息的風,從洞口涌出。
“快!”首領低喝。
俄爾普斯的成員立刻行動起來。兩人迅速奔向滑道入口和儲水罐其他可能的入口,布置著簡易的爆炸物和信號干擾器。“鐵砧”和另一個壯漢小心地攙扶起幾乎虛脫的灰隼。“夜鶯”和另一名成員則用一個特制的折疊擔架,極其小心地將渾身是血、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我抬了起來。
“引路人”率先鉆進了黑暗的隧道。俄爾普斯眾人緊隨其后。當最后一個人進入隧道,首領在入口處按下一個按鈕。
“轟隆!”
身后的厚重金屬門迅速合攏,將儲水罐內的混亂、嘶鳴的“清道夫”、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壓力徹底隔絕。隧道內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和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夜鶯”迅速打開一個便攜式冷光源,微弱的光線勉強照亮了前方幾米。隧道異常狹窄,僅容兩人并肩,地面濕滑泥濘,墻壁是粗糙開鑿的巖石,布滿冷凝水珠,頭頂垂下濕漉漉的苔蘚和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根須。空氣污濁,混雜著泥土、霉菌和機油的味道。
“引路人”在前方帶路,步伐穩健,對這里似乎了如指掌。他不需要光源,在黑暗中如同行走在白晝。俄爾普斯眾人則高度警惕,武器始終處于待發狀態,特別是首領,他的目光如同鷹隼,從未離開過“引路人”的背影。
隧道蜿蜒向下,坡度陡峭。抬著我的擔架顛簸劇烈,每一次震動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冰冷的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擔架的布料。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沉浮,林薇最后的面容、Λ-7爆裂的幽藍光芒、“普羅米修斯”冰冷的驚怒、還有“引路人”那雙在黑暗中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無數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瘋狂閃現、糾纏。
“他快不行了!”“夜鶯”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搭在我的頸動脈上,“脈搏太弱了!”
“堅持住!陳默!”灰隼虛弱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嘶啞,“林薇…不會白死!我們…快到了!”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并非應急燈那種冷光,而是一種…昏黃的、搖曳的光芒。
“引路人”在一個看似死胡同的石壁前停下。他在一塊不起眼的凸起巖石上按了幾下,又用一種奇特的節奏敲擊了旁邊的巖壁。
“吱嘎——”
沉重的巖石摩擦聲響起,眼前的石壁竟然向一側緩緩滑開,露出后面一個豁然開朗的巨大空間!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這并非想象中陰暗潮濕的洞穴。這是一個龐大得令人咋舌的地下空洞!洞頂高聳,懸掛著無數巨大的、形態奇異的鐘乳石,一些鐘乳石的尖端散發著柔和的、如同螢火蟲般的幽綠或淡藍的冷光,提供了主要照明。洞壁并非天然巖石,而是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生物組織般的暗紅色苔蘚,苔蘚表面有細微的脈動,仿佛在呼吸。地面上,堆積著如山般的金屬廢墟——扭曲的管道、銹蝕的巨型齒輪、斷裂的機械臂、甚至還有半截墜毀的飛行器殘骸!這些廢墟并非雜亂無章,而是被巧妙地利用、改造,搭建成了錯落有致的平臺、通道和簡陋的房屋。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洞穴的中心區域,矗立著一個極其龐大、結構復雜到難以理解的“東西”。它像是由無數廢棄的服務器機柜、粗大的能量導管、扭曲的金屬框架以及散發著幽光的、不知名生物組織強行融合、生長而成的巨大“樹”狀結構。這棵“金屬血肉之樹”的根部深深扎入廢墟之中,主干扭曲盤繞向上,分出無數枝椏,枝椏末端連接著一些半透明的、如同巨大卵泡的容器,容器內似乎浸泡著某種形態模糊的物質,并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線纜,如同神經束般連接到洞穴各處被改造的設備和終端上。整個結構散發著一種混合著機油味、臭氧味和淡淡甜腥味的奇異氣息,低沉的嗡鳴聲如同它的心跳,在整個洞穴空間里回蕩。
這里就是“廢墟”?
“歡迎來到‘根蔓’。”“引路人”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響起,打破了眾人的震撼,“暫時安全了。‘牧羊人’的視線被這里的生物質屏蔽場和電磁亂流干擾,暫時無法精準定位。”
他指向洞穴深處一個被金屬板圍起來、亮著穩定白光的區域:“‘夜鶯’,帶他去‘莖稈’醫療站,那里有維持他生命的基礎設備。動作快,他的時間不多了。”
“夜鶯”和其他人立刻抬著我,朝著那亮光處快步跑去。
首領、灰隼和其他俄爾普斯成員則留在原地,警惕地環視著這個詭異而龐大的地下世界。他們的目光最終都聚焦在那棵巨大的、搏動著的“金屬血肉之樹”——“根蔓”上,充滿了驚疑和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這是什么鬼東西?”一個年輕的俄爾普斯成員聲音發顫地問。
“引路人”走到首領面前,無視了對方依舊警惕的目光。他緩緩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工裝手套。
露出的,并非人類的手掌。
那是一只覆蓋著細膩銀灰色合金、關節處閃爍著幽藍微光、指尖銳利得如同手術刀的——**機械義肢**!
他活動了一下那非人的手指,發出極其細微的金屬摩擦聲。然后,他用那只機械手指,指向洞穴中心那搏動著的“根蔓”,聲音低沉而毫無波瀾:
“這是‘廢墟’的心臟,也是我們對抗‘牧羊人’的…活體服務器。”
“而你們看到的那些‘卵泡’…”他的機械手指指向那些連接在枝椏末端的半透明容器,容器內模糊的物質似乎在微微蠕動…
“是像林薇那樣,被‘牧羊人’判定為‘倫理歸零’、‘需要矯正’,但被我們截獲的**覺醒者的意識殘片**。”
“他們的大腦,還在培養液里跳動。他們的意識,被強行剝離,成為了維持‘根蔓’運轉和抵抗‘普羅米修斯’入侵的**生物防火墻**的一部分。”
冰冷的真相,如同來自深淵的寒風,瞬間凍結了所有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