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窯外的馬蹄聲如擂鼓般逼近，姜云紓握緊裴硯舟的斷劍，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黑暗中，她聽見弩箭上弦的輕響，那幕僚的冷笑仿佛毒蛇吐信：“乖乖交出賬本，或許能留你全尸。”

千鈞一發(fā)之際，破空聲驟起！三支淬毒弩箭擦著姜云紓耳畔飛過，釘入身后土墻。她趁機翻身滾向一旁，卻在落地瞬間摸到塊尖銳的碎石——正是方才掩埋鐵盒時留下的。

“想殺我？”姜云紓突然笑出聲，聲音在空曠的窯洞里回蕩，帶著幾分狠厲，“你以為裴明煊能保你一世榮華？他連自己的親弟弟都敢殺，更何況你這枚棄子！”她將碎石藏于袖中，借著月光看清那人腰間的令牌——果然刻著西北軍的狼頭紋章。

幕僚臉色驟變：“你知道什么！”話音未落，姜云紓已揚手擲出碎石，直取對方咽喉。趁其慌亂躲避的剎那，她提裙躍上窯頂，斷劍直指對方心口。可還沒等她發(fā)力，身后突然傳來劇痛——另一名暗衛(wèi)的匕首狠狠刺進她的左肩。

鮮血噴涌而出，姜云紓眼前一黑，踉蹌著跌下窯頂。落地時，她的手掌按在裴硯舟的斷劍上，鋒利的劍刃割開掌心，卻讓她清醒幾分。恍惚間，她看見數(shù)十名黑衣人將破窯圍得水泄不通，為首者的玄色披風上繡著金線蟒紋——正是裴明煊。

“姜姑娘，何必自討苦吃？”裴明煊踱步上前，靴底碾碎地上的鐵盒，“裴硯舟那廢物臨死前，還死死護著你送他的玉佩。”他甩出染血的赤金玉佩，上面刻著的“云”字已被劃出猙獰裂痕，“現(xiàn)在，把漕運賬本交出來。”

姜云紓強撐著撿起玉佩，冰涼的玉面貼著滾燙的傷口。她突然想起母親妝奩暗格里的賬本，封皮內側那行未寫完的“姜”字，還有父親臨終前驚恐的眼神。“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掩蓋罪證？”她笑中帶血，“西北軍餉虧空、漕船縱火案、先帝遺詔……這些秘密，我早已派人送進宮去！”

裴明煊的瞳孔猛地收縮：“你胡說！”他揚手示意侍衛(wèi)動手，卻在此時，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號角聲。東南方向，火把如星河般蔓延，正是朝廷禁軍的玄色旗幟！

“裴明煊！你勾結外敵，意圖謀反，還不速速束手就擒！”熟悉的聲音讓姜云紓渾身一震。煙塵散去，只見裴硯舟騎在戰(zhàn)馬上，左肩纏著厚厚的繃帶，臉色蒼白卻目光如炬。他手中握著的，竟是先帝失蹤多年的傳國玉璽！

姜云紓只覺眼前發(fā)黑，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意識模糊前，她聽見裴硯舟的怒吼：“誰敢動她！”緊接著，是金鐵交鳴的巨響與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再醒來時，姜云紓身處姜府閨房。青蘿紅著眼眶守在床邊，見她睜眼，立刻撲上來：“姑娘你可算醒了！侯府謀反的事傳遍京城，皇上親自下旨，封裴公子為新的鎮(zhèn)國公！”

“裴硯舟……他還活著？”姜云紓掙扎著起身，卻牽動傷口，疼得倒抽冷氣。她摸到枕邊的赤金玉佩，裂痕處已被金線細細修補，旁邊放著裴硯舟的斷劍，劍柄系著條染血的布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等我。”

三日后，姜云紓在父親的書房整理遺物。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案上，照亮那本漕運賬本。她顫抖著翻開內頁，在某張夾頁里，發(fā)現(xiàn)了母親留下的完整手書：“吾夫清廉一世，卻因發(fā)現(xiàn)裴明煊私吞軍餉，被其設計陷害。硯舟公子暗中相助，方保姜家周全……”

淚水模糊了字跡。原來從始至終，裴硯舟都在暗中布局。他故意在靜安寺“遇刺”引她入局，用玉佩和賬本為餌，實則是為了讓她看清裴明煊的真面目，同時保護姜家不被牽連。

正出神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姜云紓轉身，只見裴硯舟身著國公朝服立在門前，胸前的麒麟補子熠熠生輝。他的左臂還懸著繃帶，卻笑得溫柔：“怎么又在哭？傷口裂開了怎么辦？”

“你還敢說！”姜云紓抓起案上的鎮(zhèn)紙砸過去，卻被他輕松接住。裴硯舟上前一步，將她輕輕擁入懷中，帶著藥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那日在破窯，我若晚到一步……”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我派人尋遍京城名醫(yī)，才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

姜云紓靠在他肩頭，聽著他劇烈的心跳：“傳國玉璽是怎么回事？”

“當年先帝臨終前，將玉璽交給我母親。”裴硯舟的手指穿過她的發(fā)絲，“裴明煊為奪皇位，害死我母妃，又想殺我滅口。這些年我隱忍不發(fā)，就是在等一個時機……”他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而你，就是我最大的轉機。”

話音未落，宮中來人宣旨。皇上念及姜家滿門忠烈，特賜婚姜云紓為鎮(zhèn)國公夫人，并恢復姜父生前官職，厚葬追封。姜云紓捧著圣旨，望著身旁意氣風發(fā)的裴硯舟，突然想起靜安寺那場驚心動魄的相遇。命運的齒輪，原來早在那時就已開始轉動。

大婚當日，京城十里紅妝。姜云紓鳳冠霞帔，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向鎮(zhèn)國公府。花轎經(jīng)過靜安寺時，她掀起紅蓋頭一角，望見寺廟飛檐上的銅鈴隨風輕響。恍惚間，她又看見那個滿身浴血的少年，在回廊轉角處與她四目相對。

“在看什么？”裴硯舟掀開轎簾，伸手將她抱起。他身上的龍涎香混著血腥味，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姜云紓靠在他懷里，輕聲道：“我在想，若是那日沒有遇見你……”

“那我定會闖進姜府，把你搶出來。”裴硯舟低頭吻住她的唇，“從玉簪刺進我追兵手臂的那一刻起，你就只能是我的。”

夕陽西下，鎮(zhèn)國公府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裴硯舟抱著新娘跨過門檻，院內賓客的歡呼聲中，姜云紓握緊手中的赤金玉佩。歷經(jīng)血雨腥風，她終于明白，所謂命運的安排，不過是兩個心懷執(zhí)念的人，在亂世中相互救贖，攜手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