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書房內,燭火突然劇烈搖曳,裴明煊手中的漕運底賬在陰影中泛著詭異的光。姜云紓僵在原地,步搖的珍珠垂墜輕輕晃動,映出她蒼白如紙的臉。身后傳來裴硯舟急促的吸氣聲,顯然也未料到賬本會在此處。
“好啊,姜姑娘深夜潛入侯府,是要偷什么?”裴明煊將賬本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硯臺里的墨汁飛濺,“莫不是想幫你那病弱的父親,掩蓋三年前漕運貪污的罪證?”
姜云紓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裴明煊身后的屏風上,繡著的猛虎仿佛張牙舞爪撲來。她瞥見墻角的暗格縫隙,那里隱約露出半截暗紅布條——與殺手、刑部主事身上的布料如出一轍。“世子誤會了。”她強作鎮定,聲音卻在發顫,“民女聽聞侯府有本失傳的《永樂大典》殘卷,一時好奇……”
“好奇?”裴明煊突然抓起案上的密信甩向她,火漆封印在她腳邊碎裂,“那這些與西北王勾結的信件,你又作何解釋?姜家向來與西北軍來往密切,如今你深夜盜賬,分明是想銷毀罪證!”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響起尖銳的哨聲。裴硯舟臉色驟變,猛地拽住姜云紓的手腕:“追兵來了,快走!”可還沒等他們轉身,書房大門轟然洞開,數十名持刀侍衛蜂擁而入,寒光映得滿室森然。
裴明煊抬手制止侍衛,緩步逼近。他指尖勾起姜云紓的下巴,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陰鷙:“裴硯舟,你以為帶個幫手就能逃?”他突然扯開姜云紓的衣領,露出鎖骨處裴硯舟昨夜為她包扎傷口時留下的指痕,“瞧瞧這印記,尚書千金與侯府庶子私會,若是傳出去……”
姜云紓渾身血液凝固。裴硯舟的劍已出鞘,卻被侍衛的長槍死死抵住咽喉。她想起裴硯舟曾說的話:“你的命,一半在我手里。”此刻,這句話卻成了懸在姜家頭頂的利刃。
“放開她!”裴硯舟突然暴起,劍影如電般掃向裴明煊。可對方早有防備,側身躲過的同時,袖中銀針激射而出。姜云紓下意識撲向裴硯舟,銀針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身后的木柱,瞬間騰起青煙——竟是淬了劇毒。
混亂中,姜云紓摸到桌案上的漕運賬本。裴明煊的怒吼聲在身后響起:“給我抓住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她與裴硯舟背靠背廝殺,血腥味在狹小的書房里彌漫。裴硯舟的劍刃劃破她的衣袖,鮮血滲出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受傷了!”
“別管我!”姜云紓將賬本塞進懷中,瞥見窗外的月光。今夜是朔月,黑暗籠罩的侯府宛如巨獸的巢穴。她突然想起母親留下的字條:“漕運賬本,藏于……”此刻手中的賬本邊角,竟與字條上殘留的字跡邊緣完全吻合!
追兵越來越近,裴硯舟突然拽著她滾向暗格。密道入口在機關啟動的剎那顯現,可就在他們即將鉆入時,裴明煊的長劍刺穿了裴硯舟的左肩。姜云紓的尖叫被裴硯舟的手掌捂住,溫熱的血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她手背上。
“帶著賬本走。”裴硯舟咬牙將她推進密道,自己則反手甩出煙霧彈。黑暗吞沒了他的身影,只聽見金鐵交鳴與重物倒地的悶響。姜云紓跌跌撞撞地在密道中奔跑,潮濕的墻壁蹭破了她的肌膚,懷中的賬本卻被她死死護著。
密道盡頭是侯府外的竹林。姜云紓沖出洞口時,正撞見聞訊趕來的姜府侍衛。為首的管家舉著火把,臉色煞白:“姑娘!老夫人派我們來……”他的目光落在姜云紓染血的裙擺與懷中的賬本上,瞳孔驟縮,“這是……”
“回府。”姜云紓按住顫抖的嘴唇。寒風吹過竹林,她聽見遠處傳來裴明煊的咆哮:“封鎖城門!務必追回賬本!”懷中的漕運賬本突然變得滾燙,她這才發現封皮內側用血寫著一行小字:“西北軍餉,皆入私囊——姜……”最后的字跡被血漬暈染,再也辨認不清。
回到姜府時,天已破曉。姜云紓沖進父親的書房,將賬本攤開在案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枚虎符,與她昨夜在暗格中發現的碎片嚴絲合縫。父親咳著血坐起身,看見賬本的瞬間,渾濁的眼中閃過驚恐:“誰讓你拿的……”
“父親,這賬本里藏著天大的秘密!”姜云紓抓住父親的手,“三年前漕船失火、西北軍餉虧空,還有侯府世子與西北王的勾結……”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父親突然劇烈咳嗽,鮮血噴濺在賬本的“姜”字上,將那行未寫完的控訴徹底掩蓋。
“快……燒了它……”父親抓住賬本的手青筋暴起,“別讓裴明煊……”話音未落,他的身體重重倒在書案上。姜云紓的尖叫驚動了整個姜府,而此時,侯府的追兵已將姜府團團圍住。
裴明煊一身戎裝立于府門前,手中長劍還滴著血:“姜尚書勾結逆黨,意圖謀反,本世子奉皇命緝拿!”他望著被家丁護在身后的姜云紓,冷笑一聲,“姜姑娘,你以為帶著賬本就能扳倒我?可惜啊……”他舉起手中的染血布條,正是裴硯舟昨夜用過的繃帶,“你的好情人,怕是活不過今晚了。”
姜云紓感覺天旋地轉。她想起裴硯舟在破廟中說的“保姜家一世平安”,想起他為護她受傷時的眼神。懷中的珍珠步搖突然發燙,她摸到步搖夾層里藏著的紙條,上面潦草地寫著:“子時,城郊破窯,見玉佩。”
夜幕降臨時,姜云紓將賬本鎖進母親的妝奩暗格,換上粗布衣裳。青蘿哭著攔住她:“姑娘,侯府的人守著城門,您這是要去送死!”姜云紓握緊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裴硯舟掌心的溫度:“我要去救他。而且……”她望向父親緊閉的房門,“我要查清真相。”
城郊破窯里,冷風卷著灰燼撲面而來。姜云紓舉著火把踏入,卻見滿地狼藉,墻上用血畫著扭曲的符號——與裴硯舟給她的布巾上的蛇形圖案如出一轍。她的玉佩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在墻角的碎石下,她挖出個鐵盒,里面躺著裴硯舟的斷劍,劍柄處刻著的“硯”字沾滿暗紅血跡。
“姜姑娘,別來無恙。”陰惻惻的聲音從窯頂傳來。姜云紓抬頭,只見裴明煊的幕僚居高臨下,手中的弩箭對準她眉心,“裴硯舟那雜種已經死了,不過他倒是留下句話……”他怪笑著模仿裴硯舟的語氣,“告訴姜姑娘,下輩子……別再做棋子。”
火把突然熄滅,黑暗中,姜云紓握緊斷劍。遠處傳來馬蹄聲,而她的眼中,倒映著破窯外如血的殘月。她終于明白,從靜安寺那支玉簪刺出的瞬間,她的命運早已與裴硯舟交織成一張無法掙脫的網——而這張網的背后,藏著足以顛覆整個朝堂的驚天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