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九重玉階蒙著晨露，謝明凰絳紅朝服曳地三尺，金線繡的鳳凰在肩頭振翅欲飛。她跪拜時聽見龍椅旁珠簾脆響，少年帝王踩著蟠龍紋靴走下丹墀。

“起來吧?！坝兰蔚凵焓痔摲觯讣饴舆^她發間累絲金鳳，“謝卿可知朕為何破例召見？“

謝明凰垂眸盯著青磚縫里的光斑：“陛下圣明，自然洞悉侯府之事?！八渲胁刂淖嗾垡驯惑w溫烘熱，那是陸珩徹夜整理的西狄罪證。

“伶牙俐齒。“永嘉帝忽然輕笑，玄色龍紋袍掃過她裙裾，“既知朕知曉，何不直接求恩典？“

謝明凰猛然抬頭，正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鳳目。帝王年輕的面孔隱在冕旒陰影中，唯有拇指扳指泛著幽藍光芒——正是西狄進貢的深海珊瑚。

“臣女...不求恩典?！八氏潞黹g酸澀，“只求陛下準臣女戴罪立功。“

珠簾后傳來瓷器碰撞聲，太后慍怒的聲音穿透紗帳：“哀家竟不知，謝家的女兒比男兒還剛硬！“

謝明凰脊背挺直如青竹：“太后娘娘，西狄狼子野心二十年，若不是有人里應外合...“她忽然福身，朝服廣袖翻涌如浪，“臣女愿立軍令狀，三月內肅清臨江水道?！?

永嘉帝撫掌大笑，震得冕旒簌簌作響：“準！若成，朕賜你丹書鐵券；若敗...“他話鋒驟轉，目光如刀劈開殿外陽光，“侯府上下，包括那位陸小將軍，皆以叛國論處！“

謝明凰退出宮門時，陸珩的白馬已在柳蔭下等候多時。他翻身下馬時帶起塵土飛揚，玄甲鱗片折射出細碎金光。

“如何？“他伸手欲扶，見她神色凝重便改握為拳，懸在袍角半寸。

謝明凰將圣旨塞給他：“陛下允我們整肅漕運，但暗中安插了眼線。“她壓低聲音，“方才在偏殿遇見鎮北王世子，他腰間玉佩與西狄使者的圖騰...“

話未說完，忽有箭簇破空而來。陸珩旋身將她護在懷中，箭矢擦過他肩甲沒入宮墻。遠處宮檐閃過半片猩紅衣角，謝明玥的嬌笑聲隨風飄來：“好姐夫，還不謝謝妹妹送的定情信物？“

暮色四合時，三十艘蒙著草料的官船悄然離港。謝明凰立在船頭，看著陸珩指揮士兵搬卸箱籠。海風卷來咸腥味，她忽覺喉間腥甜，低頭見帕子暈開血色梅花。

“受傷了？“陸珩不知何時來到身后，鐵甲寒意透過薄紗刺激傷口。他解披風的手頓了頓，最終將大氅裹住兩人。

謝明凰攥緊他袖口金線刺繡：“當年父親戰死，是不是因為侯府故意...“話未說完，海面忽起濃霧。官船桅桿上的燈籠接連熄滅，黑暗中有鐵鉤鉤住船舷。

“是鎮北王府的船！“水手驚呼聲里，陸珩已拔劍斬斷鉤鎖。謝明凰摸到艙內暗格中的火藥桶，指尖頓在引線上——那上面纏著熟悉的藕荷色絲絳，正是母親生前最愛的衣料顏色。

爆炸聲震耳欲聾時，她看見陸珩縱身躍上敵艦。火把映亮他染血的眉峰，長劍劈開霧靄宛如劈開前世今生的迷障。謝明玥的尖叫聲從敵船傳來，鎮北王世子卻朝著她所在的官船擲出火把。

“跳！“陸珩嘶吼聲與木船解體聲同時響起。謝明凰跌入冰冷海水那刻，有人從背后環住她腰身。咸澀浪潮中，陸珩的聲音混著心跳震在她耳畔：“抓緊我，這次休想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