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凰攥緊手中的半枚虎符，指腹摩挲著鎏金紋路。銅鏡里陸珩的面容忽近，她倉皇后仰，后腰抵上雕花木榻圍欄。青年將領的呼吸拂過她額間碎發，掌心溫度隔著絹帕灼人。

“三日前西狄使臣在醉仙樓密會漕幫首領。“陸珩自袖中滑出半卷羊皮，泛黃紙頁上朱砂勾勒著水路標記，“若我所料不差，二房要借漕運將兵器運往北疆。“

謝明凰黛眉微蹙，忽而展顏一笑：“勞煩陸公子明日佯裝查稅，扣下臨江號三十艘糧船。“指尖蘸茶在案幾劃出道水痕，“此處該有我的陪嫁商鋪。“

話音未落，窗外驚雷炸響。春雨裹著冰粒子砸在琉璃瓦上，遠處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謝明凰望著跳動的燭火，前世替嫁那夜的紅燭突然刺入記憶——花轎行至喜轎崖時，山石滾落壓斷轎杠，她頭破血流時聽見的可不只是暴雨聲。

“當心！“陸珩驟然攬住她腰身。謝明凰踉蹌間撞進玄色外袍，鼻尖縈繞著松墨混著鐵銹的氣息。他左手已扣住三支透骨釘，窗欞外黑影應聲而倒。

“西狄的探子越發猖狂。“謝明凰撫平衣擺褶皺，瞥見陸珩袖口洇開的血跡，從妝奩底層抽出紫金膏，“公子這傷...“

“不妨事。“陸珩接過藥瓶卻不放手，指節敲得瓶身叮咚作響，“謝姑娘既要做戲，何不把刺殺編排得更逼真些？“

次日卯時，臨江號大掌柜捧著賬本抖如篩糠。謝明玥披著織金斗篷闖進前廳，正撞見謝明凰倚著黃花梨圈椅，腳邊跪著五花大綁的漕幫堂主。

“好姐姐好大威風！“謝明玥柳眉倒豎，護甲刮過謝明凰鬢邊珠花，“私自扣押皇商貨物，可是要誅九族的罪！“

謝明凰慢條斯理撥弄算珠，琉璃算盤發出清脆聲響：“二妹妹急什么？昨夜有賊人潛入貨艙縱火，三十艘船燒得只剩焦黑龍骨。“她忽而軟聲嘆息，“倒是苦了那些押船的漕工...“

話音未落，老夫人扶著沉香杖疾步而來。謝明凰起身攙扶時，袖中暗銀針輕輕一挑，老夫人腰間玉墜應聲而開，半枚虎符嚴絲合縫嵌進凹槽。

“祖母明鑒！“謝明凰福身泣道，“孫女兒發現二嬸與西狄勾結，本想暗中查證，誰知他們竟要對孫女滅口！“她說著扯散鬢發，脖頸處“傷痕“滲出雞血藤汁，在雪膚上蜿蜒如毒蛇。

滿堂嘩然中，陸珩帶著御林軍破門而入。他玄甲染塵，手中長劍滴血，身后鐵騎押著五花大綁的西狄使者。老夫人手中佛珠啪嗒落地，二老爺突然暴起撲向謝明凰，卻被陸珩劍鞘精準擊中膝窩。

“逆子！“老夫人顫巍巍指向謝明玥，“你父親通敵叛國，你竟敢毒害親姐！“

謝明玥癱坐在地，胭脂口紅褪得慘白。她忽然尖笑起來：“祖母當真以為那虎符是謝家傳家寶？不過是西狄王庭賞給爹爹的賣命錢！“

暴雨傾盆而下，謝明凰站在滴水檐下，看陸珩將虎符交給暗衛。他玄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轉身時拋來個油紙包：“桂花糖露糕，剛從福記齋買的。“

謝明凰咬住糕點，甜膩在舌尖化開。她望著陸珩策馬消失在雨幕中，忽覺重生后第一次真正嘗到了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