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六年驚蟄，謝明凰在御書房批閱西狄國書時，窗外忽然飄進縷槐花香。永嘉帝將鎮北軍虎符推過龍案，鎏金紋路映著燭火明明滅滅：“陸將軍若再辭，朕可要下跪了。”

謝明凰指尖劃過符面凹陷的刀痕，那是陸珩去年守潼關時被西狄狼牙棒所傷。她忽地輕笑，將虎符拋給門口陰影里的人：“陛下不如賜他九百婚宴銀子，比什么都管用。”

陸珩接住虎符時，玄甲與青磚相撞發出脆響。青年將軍還穿著操練時的皮甲，肩頭沾著未化的晨露：“夫人又要拿我當幌子？”他忽然俯身逼近，鼻尖擦過她耳垂，“昨夜灶房說的機關鳥……”

“咳！”永嘉帝猛地咳嗽著轉過臉，卻瞥見謝明軒蹲在窗沿偷啃桂花糕。少年慌忙把半塊糕塞進袖里，衣擺還沾著鹽場的硝磺味：“姐！西狄使團帶著貢品到碼頭了！”

謝明凰起身整理裙裾時，陸珩突然將虎符塞回她掌心。金屬余溫燙得她心頭微顫，只聽青年將軍對皇帝拱手：“末將愿往東海接收硝石船，但求陛下允謝姑娘同往查賬。”永嘉帝挑眉看向謝明凰，卻見她正把玩著虎符上的流蘇，嘴角噙著抹似有若無的笑。

東海礁群在望時，三十艘鹽船正圍著艘西狄寶船。謝明軒指著船桅驚呼：“姐！那旗子畫著三眼烏鴉！”話音未落，陸珩突然揮劍斬斷錨繩。謝明凰借著傾斜的船身滾進底艙，掀開第五個木箱時，硝石粉簌簌落在她鴉青鬢角。

“夫人好準頭。”陸珩倚著艙門把玩火折子，“前日說要做會飛的機關鳥，不如先試試水上煙花？”他忽然甩出火折子點燃引線，轟然巨響震得船板劇顫。謝明軒抱著空箱子哀嚎：“我的私房錢還在船上呢！”

濃煙散盡時，西狄使節捧著鑲金木匣步步跪行。為首老者抬起頭，左眼瞳孔竟是琥珀色：“奉可汗命，獻上前朝玉璽拓本。”謝明凰剛要接匣，陸珩突然用劍鞘壓住她手腕。青年將軍瞇眼盯著使節袖口：“閣下既然知道玉璽下落，可曾見過守陵人的刺青？”

使節臉色驟變，謝明軒趁機搶過木匣。匣內絲絨上躺著半塊殘玉，缺口處赫然露出青銅色——正是謝家祖傳的信物！“好個一箭雙雕。”謝明凰摩挲著青銅片輕笑，“西狄想要玉璽誘我出海，又派死士扮作漁夫混入鹽幫……”她突然揪住使節衣領，指尖點著他后頸，“這狼頭刺青，分明是三年前劫鹽船的悍匪！”

陸珩劍鋒擦著使節咽喉劃過：“你們可汗倒是舍得，用二十船硝石換半塊假玉。”他突然劈手奪過謝明軒懷里的木匣，對著日光仔細端詳。殘玉背面隱隱約約浮著層水紋，像是被藥水浸泡過的痕跡。

夜幕降臨時，謝明凰在船艙拼湊玉璽殘片。陸珩抱著長槍守在門外，耳畔忽然傳來細微的笛聲。他神色驟變，踢開艙門時只見謝明軒癱在甲板上，喉間抵著柄淬毒匕首。“姐！那笛聲……是娘親教過的小調！”少年臉色青白，冷汗順著下頜滴落。

謝明凰猛然站起，青銅片割破掌心。她望向漆黑海面，忽見西狄寶船燈籠明滅，隱約傳來熟悉的《采菱曲》。“二十年了……”她喃喃著撫上心口舊疤，那里藏著生母喂下的假死藥丸。陸珩突然攬住她后腰，劍尖指向某艘快艇：“夫人可還記得，當年喜轎崖下救你的漁家女？”

濃鹽水汽裹著血腥味撲面而來。謝明凰踩著濕滑的船舷縱身躍起時，裙擺掠過正在結冰的海面。陸珩在她身后甩出火雷，爆炸氣浪掀翻三艘快艇。她凌空抓住漁家女的粗布衣袖，卻在觸到對方手腕時僵住——那里赫然纏著謝家暗衛獨有的銀鏈！

“姐姐……”漁家女摘下斗笠，露出張與謝明玥七分相似的臉。她突然反手扣住謝明凰咽喉，指甲掐進她舊傷：“你以為只有你在重生？當年喜轎里被毒啞的明明是你！”海風卷著嘶吼灌入耳膜，“陸將軍可知，你護著的這位早在三年前就該爛在棺材里！”

陸珩的長槍在月下泛著冷光，卻遲遲沒有刺出。謝明軒抱著空木箱縮在角落，忽然發現箱底刻著細小的“謝”字——正是半年前老夫人房里失蹤的嫁妝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