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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疫營驚魂,梟雄末路見

腐臭。

那是一種沉甸甸、粘稠得化不開的氣味,如同無數只腐爛的手,死死捂住魏文炳的口鼻。它野蠻地鉆進他每一寸鼻腔黏膜,霸道地宣告存在——濃烈的血腥帶著鐵銹般的腥甜,潰爛皮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膩腐敗,糞便的污濁混雜著泥土的土腥,還有一種……冰冷徹骨、屬于死亡本身的金屬氣息。

“咳!咳咳咳——!”

肺腑深處撕裂般的劇痛將他從混沌中徹底拽醒。每一次嗆咳都像有無數把鈍刀在氣管里瘋狂剮蹭,每一次抽吸都灌入更多那令人窒息的地獄氣息。喉頭涌上溫熱的腥甜,他猛地側頭,一口暗紅的血沫噴濺在身下油膩發黑的干草上。

視野昏蒙,如同蒙著一層污黃的油布。頭頂是打著補丁、浸透汗漬和不明污垢的粗麻帳頂,幾縷慘淡的天光從破洞漏下,照亮空氣中翻騰的、裹挾著死亡孢子的塵埃。身下墊著的干草硬如針氈,濕冷的寒氣穿透單薄的麻布衣,直往骨頭縫里鉆,試圖將他這具剛剛蘇醒的軀殼重新凍結。

“大哥!”

“大哥醒了!”

兩個嘶啞、帶著濃重疲憊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撲到簡陋的床鋪邊。

魏文炳艱難地轉動眼球。左邊,一張清癯卻蠟黃的臉,干裂的嘴唇毫無血色,眼窩深陷布滿血絲,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沾滿泥污——二弟魏文蔚,魏家唯一的舉人,此刻像個被風霜摧殘殆盡的書生。右邊,一個年輕些的面孔,眉眼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眼神銳利卻難掩焦慮,短打勁裝上的暗褐色污跡早已干涸發硬——三弟魏文明。

“水……”喉嚨里擠出的聲音陌生得可怕,像砂紙摩擦。

魏文明立刻抓過豁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捧到他嘴邊。帶著土腥味的涼水滑入喉嚨,稍稍壓下了那火燒火燎的灼痛。魏文炳貪婪地吞咽著,混亂的記憶碎片卻在腦中轟然對撞!

上一刻,VR眼鏡里絢麗的虛擬戰場,出租屋熟悉的空調涼風與外賣香氣……

下一刻,是這充斥著惡臭、絕望與死亡的古代軍營!

我是誰?魏文炳?濮州鹽販,王仙芝余黨,黃巢麾下獨領一營的亡命徒?不!我是那個朝九晚五、沉迷二次元的社畜!強烈的錯位感讓他眩暈欲嘔,胃里翻江倒海。想抬手,卻發現這具身體沉重如鉛,虛弱得連指頭都難以動彈。

“大哥,你總算醒了!燒了三天三夜,人事不知……”魏文明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哽咽,用力抹了把臉,抹下灰黑的污跡。

魏文蔚緊鎖眉頭,聲音低沉沙啞,透著深深的無力:“醒了就好……軍中疫氣兇險,我們這一營,染病的兄弟……已去了三成不止?!?

三成!原主模糊的記憶碎片浮現——六千精壯!三天,病死近兩千?!冰冷的恐懼瞬間攫緊心臟,比肺腑的疼痛更甚。這彌漫著腐臭與絕望的真實地獄,遠比任何虛擬末世殘酷萬倍!他只想逃離!

“外面……怎樣了?”他強壓恐懼,嘶聲問,目光投向帳簾縫隙外晃動的、如同鬼魅的火光人影。

魏文蔚與魏文明對視一眼,臉上掠過一絲復雜難明。

“尚將軍和黃王……”魏文蔚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謹慎的希冀,“前日……向高駢遞了降表?!?

“降表?”高駢?張璘?圍困信州,將他們逼入絕境的唐軍統帥和爪牙?

“是緩兵之計!”魏文明搶道,年輕的聲音里壓抑著興奮,“送了千兩黃金!張璘那狗賊果然被晃花了眼,今早人馬后撤五里,攻營停了!”

帳簾猛地被掀開!光線涌入,帶著一股清冽卻短暫的風。

當先一人大步踏入,半舊皮甲沾滿塵土,面容精悍,顴骨高聳,鷹隼般的目光瞬間鎖定魏文炳——尚讓,他們的直接上司,王仙芝時代的同袍。

“文炳!”尚讓的聲音沙啞卻帶著真切的焦急,幾步搶到床前,無視污穢,重重拍在他肩上,那力道帶著袍澤間特有的粗粙關懷,“娘的!可算挺過來了!嚇死老子了!”

魏文蔚、魏文明連忙行禮。

尚讓擺手,目光灼灼:“能喘氣就好!外面的事,說了吧?”他俯身,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運籌的精明,“降表是餌!張璘上鉤松懈了!高駢那老狗貪功,把援軍都遣散了!如今信州城外,就剩張璘本部那點人馬!等疫氣再散些,士氣恢復,我們就殺出去!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后——”他眼中燃起被壓抑許久的兇悍與渴望,“北渡長江,劍指淮南!掏了高駢的老窩!”

北渡長江!劍指淮南!八個字如同重錘砸在魏文炳心上。

就在這時,帳內光線猛地一暗!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門口,帶著一股沉重如山的壓迫感和濃烈的血腥氣。

黃巢!

他年約五十,骨架粗大,仿佛蘊著蠻荒之力。臉上溝壑縱橫,刻滿風霜刀劍的痕跡。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渾濁泛黃的眼白上,蛛網般的血絲猙獰密布,瞳孔深處卻像燃燒著兩簇幽暗、粘稠、永不熄滅的火焰,跳躍著瘋狂的偏執、刻骨的怨毒和無邊野心灼燒出的貪婪!他站在那里,如同一頭蟄伏的、隨時準備撕碎獵物的兇獸。

“文炳醒了?”聲音嘶啞低沉,如同砂石摩擦。沒有關切,只有冰冷的審視。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掃過魏文炳蒼白的臉,掠過魏文蔚、魏文明,最終釘回魏文炳身上,像是在評估一件兵器是否還能使用。

“黃王!”尚讓與魏家兄弟行禮。

黃巢隨意擺手,目光如實質的鋼針:“醒了就好。省事。死了多少?還能打的,剩多少?”

魏文炳心頭一凜,強忍咳意嘶啞道:“回…黃王…疫病兇猛…已去三成…能戰者…約四千……”

“三成…四千…”黃巢渾濁的黃眼珠精光一閃,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顯然不滿,隨即化作不容置疑的霸道,“夠了!”他目光轉向尚讓,“尚兄弟的話,聽到了?”

“回黃王,剛說到突圍渡江,劍指淮南。”尚讓接口。

“嗯!”黃巢重重哼了一聲,目光再次鎖死魏文炳,巨大的壓迫感幾乎令人窒息。“魏文炳!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這營的人,是老子手里還能用的刀!給老子保存戰力!能動的,操練起來!躺著的,給老子爬起來!老子要的是能砍人的兵,不是等死的病癆鬼!明白嗎?!”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著汗臭、血腥和梟雄野心的氣息幾乎將魏文炳淹沒。

“等號令一到,你這一營,要給老子沖在最前頭!撕開張璘的烏龜殼!有沒有這個種?!”

赤裸裸的命令!冰冷的工具化!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他關心的只是這四千人還能不能成為他破局的炮灰尖刀!

魏文炳被壓得喘不過氣,劇咳上涌,臉憋得通紅。在原主殘存本能和巨大壓力下,他幾乎是嘶吼出聲:“明…明白!屬下…定不辱命!為黃王…開…開路!”

“好!”黃巢眼中幽火跳動了一下,仿佛確認了工具的狀態,再無興趣。他轉頭對尚讓粗聲道:“尚兄弟,走!看其他營頭!媽的,時間不多了!”說罷,毫不留戀地轉身,沉重的腳步聲如戰鼓遠去。

尚讓看著咳得撕心裂肺的魏文炳,眉頭緊鎖,憂色更深。他用力拍了拍魏文炳的肩膀:“文炳!撐??!黃王點你的將了!是信任!更是機會!帶好兵!活下來!殺出條血路!”他又深深看了魏文蔚兄弟一眼,匆匆追出。

帳內死寂,只剩下魏文炳壓抑不住的嗆咳和油燈微弱的噼啪聲。魏文蔚兄弟忙上前照料。

咳得眼前發黑,肺腑如焚。但尚讓的“鼓勵”和黃巢的命令,像冰錐刺穿了那點虛假的溫暖。

保存戰力?沖在最前頭?撕開烏龜殼?

冰冷的畫面在他腦中清晰閃現:四千被瘟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殘兵,被驅趕著撲向張璘嚴陣以待的鋼鐵營壘……血肉橫飛,尸骨無存……只為黃巢那瘋狂而注定毀滅的野心鋪路!

北渡長江?劍指淮南?在這位只知破壞掠奪、毫無建設根基念頭的暴戾梟雄帶領下,不過是又一次更血腥的流竄!從濮州到鄆州,從廣州到淮南,黃巢軍就是一群啃光一地便倉皇逃命的蝗蟲!最終結局……他腦中那點可憐的歷史碎片冰冷地浮現——狼虎谷!身首異處!

一股比疫病更冰冷、更絕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他看著眼前兩個年輕弟弟——魏文蔚眼中是對“機遇”的審慎期待,魏文明臉上是對“戰斗”的年輕亢奮——他們還不知,自己追隨的是一條通往深淵的絕路!

“咳咳…咳咳咳…”他蜷縮著,淚水混著冷汗滑落,死死抓住魏文蔚的手臂,冰冷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慘白,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抬起頭。那雙因高燒和絕望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駭人,如同在寒夜荒原上點燃的兩簇幽幽鬼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冰冷徹骨的決絕:

“文蔚…文明…聽我說…”

“不能…不能跟他們走!”

“我們要走自己的路!”

“活路!”

信州西門,酉時三刻。

殘陽如血,潑灑在城頭殘破的黃旗上,將城墻的影子拉得老長,如同垂死巨獸探出的爪牙,沉沉壓在城外連綿的唐軍營寨之上。門洞內,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死寂無聲,只有粗重壓抑的呼吸和甲葉偶爾碰撞的輕響。

魏文炳緊握著那桿熟悉的棗木長槍,冰冷的金屬槍攥硌得掌心刺痛,卻壓不住胸腔里那擂鼓般、幾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跳!汗,是冷的,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內里粗糙的麻衣。左側,魏文蔚臉色蒼白,緊抿著唇,清癯的側臉在陰影里繃緊。右側,魏文明則如同繃緊的弓弦,年輕的眼中燃燒著混雜恐懼與亢奮的火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刀刀柄。

在他們身后,是四千余沉默的士卒。許多人臉上還帶著病態的蠟黃,眼神卻如瀕死的餓狼,死死盯著那即將洞開的城門,對生的渴望和對血的麻木奇異交織。

“嗚嗡——!”

一支響箭凄厲地撕裂了黃昏的死寂!

“黃王有令!殺——?。?!”

“轟?。。 ?

沉重的西門猛地洞開!腐朽的吊橋重重砸落,揚起漫天塵土!

如同積蓄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死寂的黃巢軍瞬間化作決堤的血色洪流,裹挾著積郁的怨毒與求生的瘋狂,洶涌地撲向城外那片被殘陽染紅的修羅殺場!

魏文炳的身體被洶涌的人潮裹挾著,不由自主地向前沖去。冰冷的槍尖,本能地刺向前方晃動的、模糊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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