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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寒浞之影·佞臣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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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都鉏城的內廷深處,籠罩著一層令人窒息的死寂。昨夜慶賀遷都的狂亂笙歌仿佛是一場隔世的噩夢,殘留的血腥氣濃得化不開,與尚未散盡的椒酒、熏香以及新木的潮味混合成一種詭異而沉重的氣息,淤塞在宮殿的每一寸梁柱之間。太康的尸體已被草草用粗麻卷裹抬走,但那片曾經浸透溫熱血液的地板,用再多的水沖刷也無法洗凈那刺目的暗赭斑塊,如同一塊巨大而不祥的胎記,烙印在鉏城王宮的最核心之處。

后羿坐在那張冰涼堅硬的青銅王座上。青銅本身沒有溫度,只會忠實地吸納他身體的冰冷與周圍空氣的寒濕。他沒有換下那身濺滿暗褐色血漬的玄色黼紋王服,凝固的血塊在織物上結成僵硬、斑駁的紋理,仿佛爬滿了冰冷的鐵銹螞蟻。他雙手攤開擱在膝上,目光凝滯地落在面前那塊無法清除的血跡上,許久不曾移動分毫。內殿的帷幕低垂,隔絕了大部分日光,只有幾縷慘白的光線從高窗狹窄的縫隙擠入,無力地投在地面,無法驅散那濃稠的陰影。他的太陽穴深處,那尖銳冰寒的刺痛從未停止,像有無數根細密的針扎在那里。玄鳥撞死在宮門上的沉重悶響,夾雜著武羅離去時撕心裂肺般沙啞哭嚎著的“天厭之!天厭之啊!”聲,在他腦海中反復沖撞、回響,幾乎要撕裂他堅硬的顱骨。

“大王……”一個聲音如同初春未凍的河底暗流,悄然滑入這片死寂。寒浞的身影出現在側殿連接內殿的回廊陰影中。他走得很慢,腳步極輕,踏在打磨光滑的玉石地磚上幾乎沒有聲響。一身深青色的葛布深衣,樸素得近乎卑微,既不像昨日祭壇上那般激昂獻策,也不似夜宴中“失手”墜爵時的驚慌失措。這種刻意的樸素在血腥未散的殿宇中透著一種不合時宜的寧靜,一種洞察一切又隱忍克制的關懷。

后羿紋絲不動,仿佛一尊凝固在青銅王座上的染血石像,唯有胸腔在鐵甲下的起伏顯出一絲活人的氣息。

寒浞在距離王座尚有五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緩緩躬身。那柄昨夜砸癟的青銅酒爵被他鄭重地用雙手捧于身前。他深深垂著頭,恭謹地說道:“驚擾圣駕之罪物在此,微臣請罪。”他停頓了一瞬,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幾乎要融入塵埃的謹慎,“另外……臣偶得一器,其物甚異,思來唯有大王神武,堪配其鋒。”

后羿的眼皮終于微微動了一下,視線從那塊血污上艱難地移開,落在寒浞手中捧著的物事上。除了那砸癟的酒爵,其下還橫托著一件東西,裹在暗沉如夜色的獸皮囊鞘之中,只露出一小截墨黑如碳、毫無金屬光澤的柄部。

寒浞將砸癟的酒爵恭敬地置于一旁地上,這才解開那獸皮囊的系繩,緩緩拔出鞘中之物。

一道并非灼亮、卻異常深邃幽黯的鋒芒自其鞘內流出。那不是金玉的燦爛,也非青銅的冷硬。那是一柄長度適中的匕首,其形如一片驟然凝固的寒夜。匕身整體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黑,其間密布著細碎的、猶如星骸炸裂后的銀灰色紋路,蜿蜒流布,構成一種既原始又充滿壓迫感的饕餮獸面圖騰,獸口大張,似要吞噬星辰。最詭譎處在其鋒刃邊緣,薄得幾乎消失,只有對著極其微弱的光線時,才能看到一線幾乎透明的、流動著的暗紅幽芒,如同干涸的血槽內禁錮著無數不甘的殘魂在哀嚎嘶鳴。其材質非金非石,沉手而冰冷,觸之肌膚,仿佛骨髓都會感受到那股來自星塵深處的寂滅之寒。

“此物,”寒浞雙手奉上,頭顱依舊深垂,“乃天外異石墜于東野雷澤之畔,澤水沸騰三日方竭。臣麾下有一善鑄者,其祖曾為顓頊帝時金正,窮盡心力方熔之鑄為此形,然亦耗其心血,鑄成三日便暴斃身亡。刃成之日,曾斬試以三歲犀兕,割其堅韌皮甲,其鋒無滯,飲其熱血而入,血盡刃寒,滴血不沾,犀兕魂魄仿佛為之所攝,未及哀鳴已然斃命。”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迷離的鄭重,像是在訴說一個來自遠古星空的詛咒,“其性至陰至寒,噬魂奪魄,唯有……以血飼之。”

“以血飼之……”后羿低聲重復著這四個字,眼神終于在那饕餮獸面與那縷若隱若現的血芒之間聚焦。他攤開的大手下意識慢慢握攏,關節發出輕微的爆響。一種躁動在血脈深處被隱隱點燃。他緩緩抬起那只被太康之血浸染得暗紅一片的手,伸向那柄隕星饕餮匕。

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獸紋的瞬間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仿佛觸碰到了無形的深淵邊緣。但僅僅一瞬,他便猛地將其攫入掌中!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鋒銳感瞬間刺透皮膚,直抵骨髓深處,幾乎將昨夜那濺血瞬間的燥熱和混亂撕開一道口子。握住它的剎那,一股冰寒凜冽的氣息順著臂骨直竄心脈,像一條毒蛇盤踞上涌,那冰冷的觸感卻詭異地平息了幾分他腦海里翻騰喧囂的針刺劇痛與玄鳥臨死的哀鳴,帶來一種近乎殘忍的鎮定。他低頭凝視著刀鋒上流轉的血色暗芒,它仿佛在呼應著他手上殘留的、已然冷卻的污血,無聲地低語。

“好刃。”后羿的聲音沙啞,如同青銅刮過礫石。他五指收緊,冰冷隕鐵饕餮匕首被他緊握在掌心之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那匕首獨特的重量與冷意,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吸附著他體內所有翻騰的、無處發泄的暴戾與惶惑。他握得如此之緊,仿佛要將匕首本身都熔入骨血。太康濺血時的溫熱和腥甜似乎又在指尖重現,那老東西難以置信的渾濁目光仿佛仍在眼前晃動。后羿的呼吸陡然加重,太陽穴深處那根尖銳的毒針猛地刺向更深處——“天厭之…”武羅那嘶啞絕望的哀嚎再次穿透寂靜,在他顱腔中凄厲回蕩。天厭?他救萬民于十日煉獄,豈會被天厭棄?

寒浞的腰彎得更低,額角幾乎觸及冰冷的玉磚。他恭順的聲音如同一條滑膩濕冷的蛇,無聲地穿過后羿混亂翻騰的意識縫隙:“大王神武,蕩滌寰宇,功垂日月。舊夏氣數已盡,早已天厭神棄。昨夕……太康身隕,焉知非天假大王之手,行雷霆之威,正社稷之名?”他頓了頓,讓話語在沉重的血腥氣里浸染片刻,才繼續低語,“天命歸于有德。大王誅此無道昏君,承天道而行征伐,如雷霆擊腐木,洪濤蕩朽舟。其死,乃天命所鐘,為新朝滌蕩舊穢之始兆!何來罪孽?”

“天命……征伐……”后羿握著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緩緩抬起布滿血絲的眼。寒浞的話語就像一劑冰毒,精準地注入他混亂而沸騰的神經叢。那些令他狂躁痛苦的雜音——太康絕望的眼神、武羅泣血的哀嚎、玄鳥撞門的悶響——似乎被這柄冰冷的、吞噬魂魄的匕首牢牢吸附進去一部分,雖然陰冷,卻詭異地帶來一絲空洞的清明。他腦海中殘存的、射日救世的光輝身影,此刻被強行覆上一層更為迫切的色彩——蕩滌污穢的雷霆之主!是了,天命所歸!太康死在他劍下,焉知不是上蒼借他之手行刑?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突兀、帶著明顯驚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沉重的甲胄摩擦聲。一名披著鑲銅皮甲的衛士幾乎是踉蹌著沖入殿內,單膝跪倒,聲音因急促而顫抖:“大…大王!稟報大王!臣…臣等在監守囚禁之舊臣宮室廊下…發現…發現異常!”

后羿眸中剛剛凝聚的、冰冷的戾氣驟然一寒:“講!”

衛士頭幾乎垂到地面:“臣等在例行巡檢,于西廊角暗渠口處,發…發現此物!”他哆嗦著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高高舉過頭頂。那是一枚用細繩捆綁的、被鮮血浸透半邊的小小獸骨卜簽,其上刻劃著繁復扭曲的符紋,赫然與昨日寒浞袖中一閃而過的巫骨片幾近相同!而在卜簽頂端,歪歪扭扭刻著一個難以辨認、卻透著一股蒼古氣息的字。

寒浞眼神驟然一凝,如針尖刺向那枚染血骨簽,驚呼道:“這!這并非尋常骨契!臣曾在巫咸國古老圖譜中見過類似圖紋!此乃…乃是‘暗魂通幽契’!乃是用以溝通遠方同袍、密謀不軌的邪符!尤其……”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驚恐的顫音指向骨簽頂端,“大王請看那字!武!是武羅大祭司所獨有的印記!這…這武羅竟與太康余孽暗中勾連!定是想要將宮禁內情,秘密傳遞予那些心懷怨恨的舊臣啊!禍事!大禍事將至啊!”

“武羅?”后羿的臉徹底沉了下去,如同寒鐵。他手中的隕星饕餮匕似乎察覺到他心緒的狂怒,那獸口吞刃紋路深處那縷暗紅幽芒,此刻如飲飽了人血般,猛地亮了一瞬,幽黯深處透出一絲令人心悸的猩紅!如同活物的呼吸。昨日祭壇上那老朽聲嘶力竭的“天厭之”與此刻這枚血污斑斑的“暗魂通幽契”瞬間在他眼中重疊。一股被徹底背叛、被陰謀算計、被長久愚弄的暴怒烈焰,混雜著揮之不去的遷都之困——祭壇裂鼎、河怒吞人、姮娥訣別、乃至玄鳥隕落——所有不祥與挫敗感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具體的、充滿惡意的宣泄口!轟然沖垮了他最后的理智堤壩!

“帶路!”后羿一聲低吼,如同受傷猛獸的咆哮,全身骨骼爆響中轟然站起!那柄隕石匕首在他手中發出低沉的嗡鳴,冰冷的煞氣如實質般彌漫開來。他不再看那跪地的衛士,眼中只剩下燃燒的、幾乎要將一切都焚盡的怒焰與徹骨的陰寒!

鉏城內一處偏僻的側院,幾間臨時充作牢室的土屋門窗緊閉,粗大的銅鎖冰冷無情。院墻角落堆積著殘雪枯草,散發出衰敗腐朽的氣息。武羅被兩個粗壯的甲士牢牢反剪雙臂摁在冰冷的泥地上。他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著,渾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被狠狠擲于他眼前的那枚污血骨簽。那符紋他認得,但上面的字跡他更認得!那是他早年傳授一位遠方部族弟子時,刻在自己一方心愛的老龜甲上的私人記號!這龜甲早已在他輾轉流離、避居安邑前的一次部族動亂中遺失!

“不…大王!老臣對天起誓……”武羅猛地掙扎抬頭,脖頸間青筋如虬龍怒漲,想用盡最后力氣辯白。昨夜祭壇上隕星擊鼎、太康濺血宮門的慘景猶在眼前,那一句錐心泣血的“天厭之”乃是發自肺腑,如今竟被構陷成通敵密謀!一股悲憤與寒意瞬間凍僵了他的血脈。

寒浞卻根本不給他說出整句話的機會!他一步踏前,身體恰好處于后羿和武羅之間,側對著后羿,聲音急促而嚴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老匹夫!事到如今還敢狡辯!大王天威,洞察秋毫!豈容你蒙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武羅那張因冤屈憤怒而扭曲的老臉,手中緊握著腰間配劍的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沖天怒火,又像是在為最終的裁決蓄積力量。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捕捉著武羅臉上每一絲痛苦絕望的變化。

后羿握著饕餮匕的手背上青筋如鐵鏈般根根暴突。匕首上那股徹骨的冰寒死死吸附著他翻騰的暴戾神智,也屏蔽了外界一切可能的辯白之聲。他只看見武羅在試圖抬頭,在張口嘶喊,那干癟的嘴唇一張一合,在他看來,每一張合間似乎都吐露出“天厭”、“太康”之類能燒毀他理智的詞句!都是詛咒!都是刻骨入髓的謊言!一股腥甜涌上喉嚨!昨日他踏入鉏城的豪情壯志,昨日祭天時那俯瞰四野的雄心,昨日揮劍斬殺舊主的威霸……此刻全都在這老東西污蔑的嘶喊聲中劇烈震蕩!要坍塌!要被污血徹底浸染!他需要一道雷霆!一道斬斷這腐臭根須的霹靂!唯有血,滾燙的人血,才能澆熄他此刻如火山般噴發的狂怒與恐慌!

寒浞的眼睛瞇成了一條極其危險的縫隙,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殘忍而精準的算計光芒。就在后羿眼底那最后一點名為理智的光澤即將被徹底的、燃燒的血色狂怒徹底吞沒的一剎那——

“休得再妖言惑主!”寒浞的暴喝聲如同炸雷,蓋過了武羅喉嚨里艱難擠出的模糊音節!同時,他緊握在劍柄上的手臂猛地運力一抽!嗆啷!一道森冷的寒光如驚鴻乍現!

劍光匹練!

武羅的瞳孔猛地擴張到極致!他看到了!在寒浞揮劍而起的電光石火間!就在寒浞那快速掠過的深青色衣袂袖口內側,一抹極其細小、色澤如陳年污漬的暗黃色印記一閃而逝——那形狀并非蛇鳥獸蟲,赫然是三顆丑陋的肉瘤聚在一起,狀如……一只人腿骨上生出的三足蟾蜍!

“寒浞……蟾蜍…三足…”武羅口中艱難而清晰地迸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他殘存的生命之火淬煉而出,在充斥著血腥、塵埃與陰謀的空氣中炸開!這五個字清晰、短促,帶著一種古老巫術中才有的詭異節奏感和穿透力。

寒浞的劍鋒,帶著一股刻意為之的、凌厲刺骨的殺意,精準無比地劈落!目標直指武羅的咽喉!意圖極其明確——要在那“三足”二字出口的瞬間,將其徹底扼殺!

然而——

“噗嗤!”

一聲悶響!腥熱粘稠的液體濺了出劍者一身一臉!

劍鋒確實深深切入了骨肉,帶起一大篷滾燙的血花噴向半空,但位置卻偏移了致命處!就在寒浞揮劍斬落的瞬間,武羅的身軀不知從哪里爆發出一股力量,猛地掙扎著向上躥了一下!

冰冷的青銅劍刃,沒有割開喉嚨,卻以撕裂之勢狠狠劈砍在了武羅左側頸側與肩膀的連接處!巨大的沖力帶著皮肉翻卷撕裂,深深嵌入頸骨之上!

“呃……”武羅喉嚨里發出一陣瀕死的、被血塊堵住的哽咽。劇痛并未即刻奪走他的意識,那渾濁的老眼此刻瞪得如同即將破碎的琉璃珠,死死釘在寒浞的臉上!他脖頸被重創處如同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血口,粘稠滾燙的血液如同決堤般洶涌噴出,瞬間浸透了寒浞的前襟。寒浞猛地感到手上一沉,仿佛武羅殘存的意志和那噴出的滾燙鮮血,都帶著一種沉重如山的黏著力死死粘附在他的劍鋒、他的皮肉上!而武羅瞪視著他的那雙眼眸深處,在生命之火急劇熄滅前的最后一瞬,似乎凝聚起一種超越痛苦、超越死亡本身的恐怖力量,那里面烙印著的不是什么恐懼,而是恍然大悟、憎恨、詛咒與…某種古老秘聞被撞破時的驚怖!那種直刺靈魂深處的目光,令寒浞這樣心機深沉的人,握著劍柄的手也不由得微微一僵!

“寒…寒…寒浞…三足……”武羅的嘴唇蠕動著,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咯咯聲,大量的血沫從他頸部的恐怖豁口和口中不斷涌出。他用盡最后殘余的力量抬起了手指,死死指向寒浞,指尖顫巍巍地晃動,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股指向深淵的絕望執著,“…天…必…收……汝……”

話音未落,武羅身體猛地一挺,如同被無形的巨斧斬斷了所有牽扯生命的絲線,轟然向后倒去!那具枯瘦殘破的軀體沉重地砸在冰冷的泥地上,濺起一片渾濁的血泥塵埃。頭顱被那巨大的創口牽引,怪異地扭向一邊,但那雙空洞卻死死“釘”在寒浞臉上的眼睛,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閉上。

死寂,瞬間籠罩了整個小院。

噴濺在寒浞臉頰上的血液溫熱而粘稠,正順著他的下頜緩緩淌下,如同爬行的蚯蚓。血腥氣濃烈得令人作嘔。他持劍的手臂還僵在半空,青銅劍鋒上粘稠的血滴正拉出長長的血絲墜向地面。寒浞盯著地上那具迅速冰冷、但依舊怒目圓睜的尸身,臉上慣有的謙卑、憂切、驚怒等等復雜表情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巖石般的冷漠與僵硬。只有那雙眼睛深處,仿佛有極深極暗的漩渦在劇烈攪動、沉淀。武羅臨死前那指向他胸口袖口位置的目光,以及那句斷斷續續的“蟾蜍…三足…”,像兩根帶著冰冷刺的鋼針,狠狠扎進了他的眼底,更直刺入他的心底最深處那個從未向任何人,甚至向陽光展露過的絕對秘密!

一陣裹挾著殘雪碎屑的冷風打著旋卷過庭院,吹動寒浞深青色衣袍的下擺。他握著劍柄的手指終于微微活動了一下,似乎想要將那沉重的長劍重新歸入鞘中。但指尖觸碰到劍身上尚未干涸的、尚存一絲人體溫熱粘度的血污時,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一滴渾濁的血珠正順著他深青色的衣袖內襯,緩緩向下滲透。那個小小的、形狀怪誕丑陋、如同三足蟾蜍般的暗黃色印記,在這新鮮血污的浸染下微微暈開了一點,仿佛活了過來,正朝著他的肌膚深處悄然蠕動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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