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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裝模作樣

“嗯?”這兩個字剛落,朱厚熜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原本半倚著案邊的身子猛地直起來,腳尖下意識往前挪了半步,像是恨不得立刻湊到李呈跟前,可轉(zhuǎn)念想起帝王威儀,又緩緩?fù)嘶氐浇灰闻裕皇请p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椅柄。

“知了些什么?是長生有望,還是仙階可求?”

聲音急切。

李呈抬眼瞥了下嘉靖眼底的熾熱,又迅速垂下頭,故意露出一副左右為難的神色,先是輕輕嘆了口氣,帶著幾分“觸怒天威”的惶恐,隨后搖著頭低聲:

“非是吉言……陛下或因好意,卻聽信了某些讒言,天不悅啊。”

話音落,他將頭埋進雙臂之中,脊背繃得筆直,連肩膀都微微發(fā)顫,一副“自知大不敬、只求陛下降罪”的模樣。

“嗯?”嘉靖臉上的急切瞬間僵住,像是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他原本以為李呈帶來的,會是上天的鼓勵、對他修仙的夸獎,甚至是“何時能成仙”的準(zhǔn)信。

可入耳的竟是“聽信讒言”“天不悅”的批評?

李呈埋著頭,余光卻悄悄瞥著嘉靖的反應(yīng),他早料到,這位帝王此刻的情緒定是復(fù)雜的。

疑惑,不解,憤怒……

但不管是哪種情緒,他這句模棱兩可的話,終究是戳中了嘉靖的心事,就算如今還沒出現(xiàn)歷史上的方士段朝用,可憑著嘉靖嗜玄的性子,身邊定然少不了諂媚進言的人。

“何意?”半晌,嘉靖的聲音終于響起,卻比之前冷了幾分。

這冷意并非針對李呈,而是他已然沉下心開始思索,這些天,到底是誰在他耳邊進了言?說的是修仙的事,還是朝堂的事?那些話里,又藏了多少“讒言”?

他緩緩站起身,在殿內(nèi)踱了兩步,靴聲沉悶。

李呈依舊保持著埋首的姿勢,聲音卻穩(wěn)了些:“高天之中并無多言,只說是‘有言入耳污神意’。”

他刻意把“污神意”三個字說得重了些,什么“奸言”都能算“污神意”,但他就是要讓嘉靖下意識地把這話和“玄事”綁在一起。

讓他去想:最近是不是有人跟自己說過有關(guān)“修仙”“敬天”的話?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污了神意”?

“如此說來……”嘉靖停下腳步,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的急切漸漸被思索取代,語氣里多了幾分意動。

他想起前幾日郭勛曾跟他說“三月風(fēng)霾是朝臣失德,需罷黜異己以安上天”,當(dāng)時他只當(dāng)是尋常的朝堂爭斗,沒太放在心上,如今想來,那話會不會就是“污神意”的讒言?

李呈眸光悄然一閃,埋在臂彎里的嘴角勾了下又迅速壓平。

有戲!

按歷史原本的流程,楊最是死于八月,也就是說嘉靖下定決心讓太子監(jiān)國、自己專心修仙,就是在八月。

如今才剛五月,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來得及,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穿越過來后,哪只蝴蝶扇了翅膀,讓原本該在三月被罷免的周期雍至今仍在京城。

但郭勛那家伙,定然不會放棄借題發(fā)揮、排斥異己的機會。

史書中明明白白記著,三月那場風(fēng)霾,郭勛就是借著“天現(xiàn)異象”向嘉靖進了讒言,把罪責(zé)推給了異見大臣。

如今周期雍沒被罷,郭勛要么是換了個進言的由頭,要么就是他的讒言還沒真正說動嘉靖,而他此刻說的“天不悅”,正好能讓嘉靖把郭勛的話拎出來重新掂量。

“臣在開封時觀象……”

殿內(nèi)的凝重又濃了幾分,李呈見嘉靖不言語,知道方才那番“天不悅”的話已在嘉靖心里扎了根,當(dāng)即直起身子,目光直視著嘉靖。

“那夜本是晴空,卻見東北方向天色忽變,云層翻涌不定,似有塵氣裹著風(fēng)勢往上涌,觀那方位,正是順天府的方向,想來應(yīng)是起了風(fēng)霾。”

他頓了頓,刻意抬眼掃過嘉靖微變的神色,又接著道:

“更奇的是,觀刑罰相關(guān)的星宿時,見其光芒忽明忽暗,星軌似有動搖之相,依臣淺見,這異象恐與刑部相關(guān),或是近期刑部會有人員、事務(wù)上的變動,但最后歸寧,也就是說變動未成。”

說這話時,李呈刻意放低了姿態(tài),只稱“淺見”,既顯謙遜,又暗合“通玄觀象”的身份,不讓嘉靖覺得他在妄議朝政。

嘉靖皺起的眉頭舒緩了不少,他轉(zhuǎn)頭看向李呈,眼底的冷意已消了大半。

三月順天府那場風(fēng)霾,京中人人皆知,郭勛前些日子還拿這事說過“天懲”,算不得什么。

但這刑部的問題,竟與實際情形隱隱對上了。

他盯著李呈看了片刻,之前因“天不悅”而起的疑慮,像是被這兩句“有據(jù)可依”的話沖淡了不少。

算是終于得了個一定不會有錯的真人?

這可太好了,修仙煉丹,長生飛升,豈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這些,朱厚熜的心情總算好了些,先是緩緩頷首語氣里的疑慮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認同:“真人說的不錯。”

他頓了頓,接著往下說時,語氣又添了幾分確信:“三月順天府確是起了風(fēng)霾,那日晨起推窗,連宮墻外頭的日頭都蒙著層灰,街上行人都掩著口鼻走,你這觀象之能,倒真有幾分道理。”

說罷,他邁步走上八卦壇,步調(diào)輕輕,也很是沉穩(wěn)。

“朝中有大臣借風(fēng)霾上書,一口咬定是刑部失德、觸怒上天,才引得天現(xiàn)異象。”他聲音頓了頓,眼底閃過絲不易察的慶幸,“朕當(dāng)時看了那些折子,顯些就準(zhǔn)了他們的奏請,罷了周期雍的官。”

講到這里,他忽然停住動作,轉(zhuǎn)頭看向李呈,嘴角微微向上揚了揚,有些自得,帶著幾分對自己謹慎的贊許。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真人當(dāng)時還在河南未歸,這類牽涉‘天意’的事,少了你的斟酌總覺得不穩(wěn)妥,便暫且壓了下來,沒急著下旨。”

末了,他重新將目光落回李呈身上,語氣里已摻了明顯的贊嘆,甚至帶點“果然沒看錯人”的欣慰。

“不想真人即使遠在河南,卻也能知曉順天府的風(fēng)霾,連臣子借風(fēng)霾上書這事,京里知道的人都沒幾個,竟也能觀象察知,看來真人這‘通玄’,絕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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