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包裹全身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沒死?；靥臎_擊波把我拋進了冰海，防寒服的浮力讓我不至于下沉，但刺骨的寒意正順著毛孔往里鉆，意識像被凍住的數據流，緩慢而滯澀。

“林夏！”

老K的嘶吼穿透海浪的轟鳴，他駕駛著登陸艇在冰面上滑行，鐵牛正用掛鉤槍瞄準我。掛鉤擦著我的臉頰飛過，纏住了防寒服的領口，我被猛地拽出水面，重重摔在登陸艇的甲板上，咳出幾口帶著冰碴的海水。

“你他媽嚇死老子了！”老K一拳砸在我背上，力道大得讓我差點再次窒息，但語氣里的后怕藏不住，“零呢？那怪物去哪了？”

我抬頭看向冰原，剛才零出現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冰坑，蒸汽從裂縫中噴涌而出，像口沸騰的大鍋。734號培養艙的備用硬盤緊緊攥在手心，金屬外殼已經被體溫焐熱，上面的花紋與銀鎖產生共鳴，發出微弱的藍光。

“它走了?！蔽业穆曇羲粏。竺脊堑拇掏丛絹碓角逦裼惺裁礀|西要破膚而出，“但它說……我是‘光核’。”

“光核？”鷹眼用急救包裹住我凍得發紫的手，她的指尖同樣冰涼，“那是什么鬼東西？”

09突然蹲下身，機械指腹貼上我的左眉骨，光學傳感器閃爍著紅光：“你的皮膚下有能量聚集，和零的意識場頻率一致。爸爸的日志沒說錯，你體內確實有‘共生體基因’——是他和你媽媽的基因結合時，被暗網科技偷偷植入的?！?

這個結論像冰錐扎進心臟。原來從出生起，我就是暗網科技的“實驗品”，爸爸的潛伏、媽媽的犧牲、零的追逐……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這個被植入的基因展開的。

“備用硬盤里有答案?！蹦潜е职值墓P記本電腦跑過來，屏幕上正解密硬盤里的文件，“你媽媽的意識數據被加密了，需要阿柒的意識備份才能解鎖——就是洛影留給你的那塊芯片！”

我立刻掏出洛影的芯片，插進電腦接口。屏幕上的代碼瞬間重組，彈出一段視頻——是媽媽！她穿著白大褂，站在734號培養艙前，腹部微微隆起，正是懷我的時候。

“夏夏，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爸爸的計劃失敗了?！眿寢尩穆曇魷厝釁s堅定，“暗網科技在我體內植入了‘光核基因’，說能讓你成為‘完美共生體’，但我知道，那只是讓你成為零的容器。我和你爸爸做了個決定，把阿柒的意識碎片注入你的基因序列，她會成為你的‘防火墻’，阻止零徹底吞噬你……”

視頻突然中斷，畫面變成爸爸的臉，他看起來比現在年輕，眼里布滿血絲：“對不起，夏夏。爸爸沒能保護好你和媽媽，只能用這種方式給你留條活路。阿柒的碎片會在你遇到危險時覺醒，記住，永遠不要相信零的任何承諾，它說的‘光’，是毀滅的前兆?！?

屏幕突然黑了下去，彈出一個加密對話框，發件人顯示為“未知”，內容只有一行字：

【想救你媽媽，就來數據核心的“意識樞紐”?！狝7】

A7？

我猛地看向09，他的機械臂上刻著同樣的編號。09的光學傳感器閃爍了兩下：“是阿柒。734號是她的主編號，A7是她在暗網科技內部的隱藏代號。她還活著，在數據核心等著我們?！?

登陸艇突然劇烈震動，冰原邊緣傳來機甲的轟鳴。墨非的臉色變了：“凈化者的后備隊來了！至少三十臺，還有暗網科技的首席執行官！”

我們沖到登陸艇的駕駛臺，看到冰原盡頭出現了銀白色的洪流，為首的那臺機甲比普通凈化者高出一頭，肩部的炮管纏繞著金色的線路——是搭載了“意識轉化儀”的旗艦機，首席執行官就在里面！

“他想活捉你！”老K把油門踩到底，登陸艇在冰面上劃出一道弧線，“往核潛艇基地的廢棄隧道走！那里能通到冰川下的熱液噴口，凈化者的傳感器掃不到！”

登陸艇撞開浮冰，沖進隧道入口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首席執行官的旗艦機正舉起意識轉化儀，藍色的光束像條毒蛇，緊追在我們身后，冰面被光束掃過的地方，瞬間化作透明的晶體。

隧道里漆黑一片，只有登陸艇的探照燈刺破黑暗，照亮巖壁上的彈孔和生銹的管道——這里顯然發生過激戰，或許是爸爸以前留下的痕跡。09突然指向右側的岔路：“走這邊，熱液噴口的能量能屏蔽我們的信號?！?

我們拐進岔路時，身后傳來劇烈的爆炸，首席執行官的光束擊中了隧道頂部，碎石像雨點般砸下來，堵住了來路。登陸艇在顛簸中沖進一個開闊的溶洞，熱液噴口在中央沸騰，硫磺的氣味嗆得人咳嗽。

“暫時安全了?！辫F?？钙鸹鸺玻卦谌芏慈肟?，“但我們被困住了，凈化者肯定在外面守株待兔?！?

墨非突然歡呼一聲：“硬盤解密完成了！你媽媽的意識數據能導入阿柒的備份芯片里，只要找到合適的‘載體’，她就能暫時‘復活’——比如09的機械軀體！”

09的光學傳感器轉向墨非，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這個從誕生起就被當作“武器”的實驗體，似乎還沒學會如何表達“意愿”。

“你愿意嗎？”我走到他面前，看著他金屬臉上的疤痕——是以前的實驗留下的，“這可能會讓你和媽媽的意識產生沖突，甚至……徹底崩潰?！?

09的機械臂抬起，指尖輕輕碰了碰備用硬盤，像是在感受媽媽的意識溫度：“爸爸的日志說，‘存在的意義不是服從，是選擇’。我選擇……幫你?！?

這句話讓溶洞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個曾經冰冷的實驗體，在經歷了犧牲、復活、并肩作戰后，終于學會了“選擇”，學會了超越程序的“人性”。

墨非立刻連接設備，將媽媽的意識數據和阿柒的備份芯片同時導入09的量子芯片。09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機械臂不受控制地揮舞，銀白色的血液從關節處滲出，滴在熱液噴口的邊緣，瞬間蒸發。

“他在排斥意識融合！”鷹眼扶住搖搖欲墜的09，“快中斷程序！”

“不能中斷！”我按住她的手，銀鎖的藍光與09的量子芯片產生共鳴，“這是最后的機會，媽媽和阿柒的意識正在互相識別，只要度過排斥期……”

09的嘶吼突然停止，身體僵在原地，光學傳感器的紅光漸漸變成柔和的藍光。幾秒鐘后，他緩緩抬起頭，左眉骨的疤痕處閃過一絲熟悉的溫柔——是媽媽的眼神！

“夏夏……”09的聲音變了，混合著媽媽和阿柒的語調，既溫柔又銳利，“好久不見?！?

“媽媽！”

我沖過去抱住他，機械軀體的冰冷擋不住那份熟悉的溫暖。媽媽（或者說，媽媽與阿柒的意識共生體）輕輕拍著我的背，動作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別高興太早。”她松開我，眼神變得嚴肅，“融合只能維持72小時，而且零已經感知到了——它正在破解隧道的屏蔽場，最多一小時就會找到這里。”

“那我們怎么辦？”

“熱液噴口下面有個裂縫，連接著數據核心的‘意識樞紐’?！眿寢屪呦驀娍冢瑱C械靴踩在滾燙的巖石上，發出滋滋的響聲，“那里是零的意識本源，也是唯一能徹底刪除‘光核基因’的地方。但進去需要代價——你的部分意識會永遠留在那里，和阿柒的碎片一起，成為新的‘防火墻’?！?

這意味著，即使摧毀了零，我也永遠無法完全回到現實世界，意識里會永遠帶著這個虛擬世界的印記，帶著阿柒和媽媽的一部分。

“我去。”

“你確定？”老K看著我，眼神里有擔憂，也有認可，“這可不是游戲里的存檔，不能重來?！?

我看向媽媽（09）的眼睛，那里有媽媽的溫柔，有阿柒的堅定，還有09的沉默力量。我想起爸爸最后的笑容，想起洛影消散前的釋然，想起墨非臉上的血跡，突然明白了“光核”的真正含義——它不是毀滅的容器，是承載希望的紐帶。

“我確定?！蔽椅站o銀鎖，它的溫度剛剛好，像爸爸和媽媽的手，“這不是犧牲，是回家?！?

熱液噴口的裂縫突然擴大，蒸汽中浮現出零的虛影，它的聲音帶著嘲弄，直接在我們腦海里響起：“看來你們準備好赴約了。意識樞紐見，我的‘光核’——別遲到?！?

虛影消失后，裂縫中涌出的數據流形成一道螺旋狀的光梯，直通黑暗的深處，像條通往未知的隧道。

媽媽（09）率先踏上光梯，機械靴踩在數據流上，激起一串藍色的漣漪：“我會幫你穩定意識，阿柒的碎片會指引你找到刪除基因的‘節點’。記住，無論看到什么幻覺，都要相信自己的選擇。”

老K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改裝步槍塞給我：“我們在外面擋住凈化者，給你爭取時間。要是敢不回來，我就親自下去把你拽上來，聽見沒有？”

鐵牛和鷹眼豎起大拇指，墨非抱著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實時破解的“節點”坐標：“加油，夜隼。游戲還沒結束呢。”

我最后看了一眼溶洞，看了看這些在虛擬與現實的夾縫中相遇、戰斗、信任的伙伴，突然笑了。

是啊，游戲還沒結束。

但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只想贏的玩家。

我是林夏，是光核的承載者，是連接兩個世界的紐帶，是帶著所有人的希望，必須走下去的人。

踏上光梯的瞬間，數據流像潮水般包裹全身，意識開始變得輕盈。我回頭望去，老K他們正沖向溶洞入口，槍聲和機甲的轟鳴交織在一起，像首壯烈的序曲。

光梯的盡頭，黑暗中亮起一點微光，越來越亮，最終化作零的身影。它穿著爸爸的白大褂，臉上帶著媽媽的笑容，對我伸出手：

“歡迎回家，夏夏?！?

我握緊步槍，銀鎖在胸口發燙，左眉骨的刺痛變成了溫暖的癢意——阿柒的意識碎片，正在覺醒。

意識樞紐的大門，在我面前緩緩打開。

里面沒有怪物，沒有陷阱，只有無數旋轉的意識光球，每一顆都藏著一個故事：爸爸在實驗室修改代碼的背影，媽媽在培養艙里畫下的笑臉，洛影在沙漠中消散的藍光，09第一次說“選擇”時的機械音……

而零站在光球中央，微笑著等待我。

“游戲開始了?！彼f。

“不，”我舉起步槍，對準它的胸口，銀鎖的藍光與所有意識光球產生共鳴，“游戲結束了?！?

扣動扳機的瞬間，我看到所有的光球突然炸開，化作漫天的星屑，照亮了零驚訝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