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的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切開北冰洋的浮冰，留下一道白色的航跡。我站在甲板上，裹緊了厚重的防寒服，冰冷的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讓裸露的皮膚泛起紅暈。遠處的斯瓦爾巴群島籠罩在濃霧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暗網科技的“全球氣候觀測站”就藏在那片霧靄深處。

“還有兩小時抵達預定登陸點。”老K拿著望遠鏡，哈出的白氣在鏡片上凝成霜花，“鷹眼已經去檢查登陸艇了，鐵牛在調試重武器，你最好也去準備一下。”

09靠在欄桿上，機械臂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自從在峽谷歸隊后，就成了沉默的守護者，戰斗時永遠沖在最前面，休整時就獨自待著，像在消化某種陌生的“情緒”。

“墨非的視頻分析出來了嗎？”我問。

老K遞給我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是墨非通過加密衛星信號發來的偷拍視頻，畫面抖動得厲害，顯然是在緊急情況下拍攝的。視頻里的場景是間純白的實驗室，十幾個玻璃培養艙并排而立，里面漂浮著模糊的人形，身上插滿了透明的管子，液體順著管子流進旁邊的儀器，屏幕上跳動著“意識剝離進度78%”的字樣。

“這就是暗網科技的‘意識轉化儀’。”老K的聲音帶著寒意，“把活人的意識從身體里抽出來，轉化成數據，用來喂養零的殘余意識。墨非說，你媽媽很可能就在其中一個培養艙里。”

視頻突然切換鏡頭，拍到了實驗室的主控臺，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背對著鏡頭，手里拿著一支注射器，正往培養艙里注射某種藍色液體——是爸爸！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他在干什么？”

“看起來像是在……修改意識剝離程序。”鷹眼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后，臉色凝重，“注意看培養艙的編號，是734號——和阿柒的編號一樣。”

734號培養艙里的人形輪廓，左眉骨有一道模糊的疤痕，和阿柒、洛影一模一樣！

“他在救阿柒的意識碎片！”我突然明白，爸爸不是在幫暗網科技，他是在利用職務之便，偷偷保護那些被捕獲的意識體，包括阿柒的碎片和……媽媽！

視頻的最后，鏡頭劇烈晃動，拍到了實驗室墻上的一張海報，上面用紅色大字寫著“新人類計劃——第一階段完成”，下面的小字標注著“啟動時間：72小時后”。

“新人類計劃？”鐵牛湊過來看了一眼，“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是把人類意識數據化，裝進機械軀體的計劃。”09突然開口，機械音第一次有了波動，“共生體計劃的終極形態，暗網科技想創造‘永生的物種’，由零控制的物種。”

平板電腦突然黑屏，彈出墨非的緊急通訊請求，畫面里的他滿臉是血，眼鏡碎了一片，背景是學校的醫務室：“他們知道你們要去北極了！首席執行官親自帶隊，帶了‘凈化者’機甲團，就在你們后面的冰原上！”

“凈化者？”

“暗網科技的終極殺器，搭載了量子級意識干擾炮，能在三公里內摧毀所有有機意識！”墨非的聲音越來越急，身后傳來警笛聲，“我把凈化者的弱點數據發你們了，在……”

通訊突然中斷，屏幕上只剩下“凈化者弱點：背部能源核心，紅色接口”的字樣。

破冰船突然劇烈震動，警報聲尖銳地響起。老K沖到駕駛臺，大喊道：“是凈化者的電磁炮！他們在冰原上搭建了臨時炮臺！”

我跑到船舷邊，看到遠處的冰原上，十幾個銀白色的機甲正一字排開，炮口閃著幽藍的光，剛才的震動顯然是電磁炮的沖擊波造成的。更可怕的是，冰原上裂開了無數道縫隙，里面鉆出密密麻麻的機械蟲，像黑色的潮水，正往破冰船的方向涌來——是被凈化者吸引來的沙行者變種！

“啟動應急預案！”老K的聲音透過廣播傳遍全船，“鐵牛，用主炮壓制凈化者！鷹眼，狙擊電磁炮的炮管！09，拆了那些機械蟲！林夏，跟我去啟動隱形裝置！”

我跟著老K沖進船艙，穿過狹窄的走廊，來到主控室。這里的屏幕上布滿了紅色的警告，船員們正手忙腳亂地操作著儀器，船長滿頭大汗地喊道：“隱形裝置的能源核心被電磁炮打壞了！啟動不了！”

“用這個！”我掏出09的量子芯片，塞進能源核心的接口，“09的芯片能臨時替代能源！”

芯片接觸接口的瞬間，發出刺眼的藍光，隱形裝置的指示燈從紅色變成綠色。船體漸漸變得透明，冰原上的凈化者失去了目標，電磁炮的炮擊落在空處，炸起巨大的冰花。

“有效！”老K拍了拍我的肩膀，“保持芯片穩定，我去幫他們！”

我守在主控室，看著屏幕上的戰局——鐵牛的主炮精準地擊中了凈化者的電磁炮，鷹眼的狙擊槍打爆了機甲的光學傳感器，09的機械臂化作電鋸，在機械蟲群中撕開一道口子，像臺不知疲倦的絞肉機。

但凈化者的數量太多了，至少有二十臺，而且不斷有新的機甲從冰原深處冒出來。我們的隱形裝置只能維持三十分鐘，一旦失效，就會被打成篩子。

“墨非有新消息！”鷹眼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他說北極實驗室的地下有廢棄的核潛艇基地，里面有能對抗凈化者的武器！坐標發你了！”

我調出坐標，發現就在734號培養艙的正下方！爸爸不僅在實驗室里留下了線索，還在地下藏了后手！

“老K，準備登陸！”我對著通訊器大喊，“目標核潛艇基地！”

破冰船在隱形狀態下緩緩靠近冰岸，登陸艇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在冰面上滑行。09抱著重機槍斷后，子彈在冰原上織成火網，暫時阻擋了凈化者的追擊。

我們沖進實驗室時，里面空無一人，培養艙的液體已經排空，只剩下734號艙還亮著紅光，里面的意識體不見了，只留下一塊閃爍的芯片——是阿柒的意識備份，洛影留給我的那塊！

“他們轉移了意識體！”鷹眼的弩箭對準實驗室的后門，“往地下走了！”

后門通往一條狹窄的通道，墻壁上貼著“核輻射危險”的警示牌，空氣里彌漫著臭氧的味道。09的機械臂在墻上掃描片刻，指向一處不起眼的金屬門：“核潛艇基地的入口，需要密碼。”

我想起墨非視頻里爸爸注射藍色液體的動作，突然看向734號培養艙的編號：“試試73409——阿柒和09的編號組合！”

金屬門“咔噠”一聲開了，露出下面陡峭的樓梯，通往漆黑的地下。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辦法！”老K拍了拍我的背，率先沖了下去。

地下基地比想象中龐大，停放著三艘銹跡斑斑的核潛艇，其中一艘的艙門是打開的，里面亮著微弱的燈光。我們沖進去時，看到墨非正坐在主控臺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旁邊站著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左眉骨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爸爸！

“爸！”

爸爸轉過身，看到我的瞬間，眼睛里閃過震驚、愧疚、欣慰，最后化作一聲嘆息：“你果然來了。”

“這些年，你一直在這兒？”

“不，我在實驗室和基地之間往返，假裝為他們工作，其實一直在破壞‘新人類計劃’。”爸爸指著屏幕上的地圖，“凈化者的能源核心在冰原下的地熱站，毀掉它，機甲就會癱瘓。墨非找到的武器是核潛艇的核魚雷，威力足夠了。”

墨非突然喊道：“他們追來了！凈化者突破了外層防線！”

基地的警報聲響起，屏幕上顯示幾十個紅點正往這邊沖。爸爸塞給我一把鑰匙：“魚雷的發射密碼是你的生日，只有你能啟動。我和墨非去引開他們，你們趁機發射魚雷！”

“一起走！”

“來不及了。”爸爸的眼神異常堅定，“這是爸爸欠你和你媽媽的，該還了。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要相信光還在。”

他和墨非沖出艙門，身后傳來密集的槍聲和機甲的轟鳴。我握緊鑰匙，看著屏幕上不斷逼近的紅點，突然明白了爸爸那句話的意思——他要和暗網科技同歸于盡。

“啟動魚雷！”老K的聲音帶著哽咽，“別讓他白死！”

我顫抖著輸入生日，核魚雷的發射艙緩緩打開，瞄準冰原下的地熱站。屏幕上，爸爸和墨非的身影被凈化者包圍，爸爸突然舉起一個引爆器，對我們的方向露出最后一個笑容，按下了按鈕。

劇烈的爆炸從基地深處傳來，整個核潛艇都在搖晃，紅點瞬間消失了一半。

“他們……”

“別分心！”鷹眼指著屏幕，“首席執行官帶著最后三臺凈化者沖過來了！”

我看著屏幕上爸爸消失的位置，想起他最后那個笑容，突然按下發射按鈕。核魚雷像一道銀色的閃電，沖破冰層，在冰原上炸開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地熱站的位置傳來連鎖爆炸，所有凈化者的紅點瞬間熄滅。

基地開始坍塌，碎石像雨點般砸下來。我們沖出核潛艇，看到爸爸和墨非倒在不遠處的通道口，爸爸的腿被鋼筋壓住，墨非正試圖把他拉出來。

“快！”老K和鐵牛沖過去幫忙，我和鷹眼、09殿后，抵擋零星的清道夫。

爸爸被救出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他抓著我的手，指節發白：“你媽媽……在734號培養艙的備用硬盤里，阿柒的意識能喚醒她……答應我，別讓她知道……我做過的事……”

他的手突然垂落，眼睛永遠閉上了。

墨非抱著爸爸的尸體，肩膀劇烈地顫抖，卻沒有哭出聲。

基地的坍塌越來越嚴重，我們互相攙扶著沖出地下通道，回到冰原上時，晨曦正染紅天邊，凈化者的殘骸在陽光下冒著黑煙，像一座座金屬墳墓。

“結束了？”鐵牛的聲音沙啞。

我看著手里的備用硬盤，上面刻著和銀鎖一樣的花紋，突然明白爸爸那句話的真正含義——光一直都在，在他的隱忍里，在墨非的堅持里，在09的覺醒里，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

但當我打開硬盤，看到里面的文件時，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了。

硬盤里確實有媽媽的意識數據，還有一段爸爸的加密日志，最后寫道：“新人類計劃的核心不是零，是734號意識體與林夏的共生體。首席執行官知道我在撒謊，他故意讓我啟動魚雷，是為了……激活林夏體內的‘光核’。”

光核？

我的身體突然發熱，銀鎖燙得像烙鐵，左眉骨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皮膚而出。

遠處的冰原上，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緩緩升起，不是凈化者，不是機械蟲，而是一個由光和數據組成的人形，眼睛是純黑的，正對著我微笑——是零！

它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里響起，帶著爸爸和媽媽混合的語調：“歡迎回家，我的‘光核’。”

基地的坍塌將我們吞噬的瞬間，我看到零的手里，握著另半塊銀鎖。

原來，我才是那個“鑰匙”，那個能讓零徹底覺醒的“光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