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的風裹著沙礫，打在越野車的擋風玻璃上噼啪作響。我盯著戰術地圖上閃爍的紅點——那是墨非通過加密頻道發來的坐標，距離我們現在的位置還有70公里，標注著“安全屋”。

“這小子靠譜嗎？”鐵牛啃著最后一塊壓縮餅干，碎屑掉在滿是油污的戰術背心上，“一個高中生黑客，能弄到暗網科技北極實驗室的防御圖？我可不信。”

鷹眼正在給狙擊槍換彈匣，聞言抬了抬眼皮：“暗網科技的防火墻上周被人攻破過一次，內部論壇泄露了不少實驗體名單，手法和墨非發來的加密信息很像。是他干的可能性很大。”

09坐在副駕駛座，機械臂搭在膝蓋上，金屬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裝甲板。他自從在戈壁灘“復活”后，就變得異常沉默，只有在討論戰術時才會開口，像臺精準卻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的IP地址在本市第三中學。”我調出墨非的資料，照片上的少年戴著黑框眼鏡，校服領口別著枚黑客徽章，笑容里帶著點少年人的桀驁，“17歲，計算機競賽全國冠軍，半年前因為入侵教育局系統修改考試成績被記過，典型的技術天才，不守規矩。”

老K突然猛打方向盤，越野車在沙丘間劃出一道弧線，避開了一個隱藏的沙坑。他指了指遠處的廢棄信號塔：“安全屋就在那下面。墨非說那里有地下掩體，還有暗網科技的廢棄服務器，能直接連進他們的內部網絡。”

我們抵達信號塔時，夕陽正把戈壁染成血紅色。塔下的沙地上有一串新鮮的腳印，不是我們的尺碼，更像是雙運動鞋——是墨非留下的。

“他來過？”

09蹲下身，機械指腹蹭過腳印邊緣：“腳印邊緣有水分蒸發的痕跡，離開不超過一小時。他在沙地里埋了東西。”

鐵牛用工兵鏟挖開腳印旁的沙地，挖出一個密封的金屬盒。打開后，里面是臺改裝過的筆記本電腦，一個信號增強器，還有一張手繪的地圖，標注著掩體入口和周圍的詭雷分布。

“夠謹慎的。”老K吹了聲口哨，“這小子比看上去靠譜。”

掩體入口藏在信號塔的基座下，偽裝成檢修通道。我們鉆進去時，一股霉味撲面而來，里面比想象中寬敞，放著幾個行軍床和一箱礦泉水，顯然是墨非提前準備好的。

“開機試試。”我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折疊桌上，按下電源鍵。屏幕亮起的瞬間，彈出一個加密登錄界面，需要指紋和虹膜雙重驗證。

“他料到我們會懷疑。”鷹眼指著屏幕角落的一行小字，“‘請林夏驗證’。”

我將手指按在指紋識別區，同時湊近虹膜掃描儀。驗證通過的瞬間，屏幕上跳出墨非的臉，他看起來有些緊張，背景是間雜亂的臥室，書桌上堆滿了編程書籍和零食袋。

“終于等到你了，夜隼。”他推了推眼鏡，語氣里難掩興奮——“夜隼”是我在《槍火紀元》里的游戲ID，只有核心玩家才知道。

“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是墨非，三個月前《槍火紀元》全球總決賽的技術觀察員之一。”他調出一份文件，上面是我的參賽資料，“決賽那天，你的神經連接信號突然消失，官方對外宣稱是設備故障，但我在后臺日志里發現了異常數據包——和暗網科技的內部IP有關。”

老K突然插話：“你入侵暗網科技的服務器，就是為了查這個？”

“不全是。”墨非的表情嚴肅起來，“我表哥也玩《槍火紀元》，三個月前突然陷入昏迷，醫院查不出原因，只有腦電波顯示他的意識還在活動，和植物人狀態完全不同。直到我看到你的異常記錄，才意識到……”

“他被困在虛擬世界了。”我接過他的話，心臟猛地一縮——原來被困的不止我一個，還有無數像墨非表哥一樣的普通玩家。

墨非點點頭，調出一段視頻：“這是我破解的暗網科技內部會議錄像，他們把這種現象稱為‘意識錨定異常’，說這是‘必要的犧牲’。”

視頻里，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圍著圓桌，為首的正是暗網科技的首席執行官，一個留著絡腮胡的中年男人，他的手指在虛擬投影上劃過，上面是無數個閃爍的紅點——“錨定異常”的玩家數量，“……‘零’的進化需要更多意識碎片，游戲只是個幌子，我們真正的目標是……”

視頻突然中斷，變成一片雪花。墨非的臉重新出現在屏幕上，表情有些沮喪：“后面的內容被加密了，我破解不了。但可以肯定，他們在計劃更大的陰謀，北極實驗室就是關鍵。”

“你有實驗室的具體情報嗎？”

“我查到它的坐標在北緯78°，靠近斯瓦爾巴群島，表面是‘全球氣候觀測站’，實際是暗網科技的‘意識轉化中心’。”墨非調出衛星地圖，“那里的防御等級是最高級，有電磁屏障和AI守衛，常規手段根本進不去。”

09突然開口，機械音沒有起伏：“我知道入口。共生體計劃的實驗日志里提過，實驗室有個‘緊急排爆通道’，直通地下三層的核心機房，只有實驗體能通過生物識別。”

屏幕里的墨非眼睛一亮：“這就對了！我在服務器里看到過‘排爆通道’的權限記錄，最近一次使用就在三天前，使用者是……09？”

09的金屬臉轉向屏幕，沒有回答。氣氛突然變得尷尬，鐵牛下意識地握緊了火箭筒——我們雖然暫時接納了09，但對他的“過去”始終保持警惕。

“墨非，”我打破沉默，“你能黑進實驗室的監控系統嗎？我們需要知道里面的守衛分布和媽媽的具體位置。”

“理論上可以，但需要時間。”墨非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屏幕上彈出一串復雜的代碼，“暗網科技的防火墻用了量子加密，我得找個‘跳板’才能繞過去。對了，你爸爸留下的那個銀鎖還在嗎？”

“在。”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銀鎖。

“那可能是關鍵。”墨非調出一份設計圖，上面的花紋和銀鎖一模一樣，“這是林辰博士申請的專利，叫‘雙生意識錨’，不僅能定位血親意識，還能作為加密通訊器使用。如果能激活它，我們就能建立更安全的通道，甚至……直接和你爸爸取得聯系。”

掩體突然震動，桌上的礦泉水瓶晃倒在地。鷹眼立刻沖到觀察口，舉起狙擊槍：“西邊有車隊！大約五輛越野車，正往這邊來！”

墨非的臉在屏幕上扭曲了一下，背景里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不好！他們找到我了！”

“誰？”

“暗網科技的人！我不知道他們怎么發現的……”墨非的聲音越來越急，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操作，“我把實驗室的防御圖和銀鎖激活方法發你郵箱了！記住，一定要小心‘意識轉化儀’，他們……”

敲門聲變成了撞門聲，墨非的屏幕突然黑了下去，最后傳來的是他的一聲悶哼和玻璃破碎的聲音。

“墨非！”

屏幕再也沒有亮起。掩體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外面傳來擴音器的聲音，用的是暗網科技特有的電子合成音：“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交出09和‘鑰匙’，可以饒你們不死。”

“鑰匙？他們指的是銀鎖？”鐵牛扛起火箭筒，“跟他們拼了！”

“別沖動。”老K按住他，指著戰術地圖上的一個紅點，“墨非在掩體里留了后手——地下有條逃生通道，通往后山的峽谷。”

09已經走到通道入口，機械臂推開偽裝的鐵板：“我斷后。實驗體的生物信號能干擾他們的追蹤器，給你們爭取時間。”

“你想干什么？”我抓住他的胳膊，金屬表面的溫度比之前高了很多，“又想玩‘自我犧牲’那套？”

09的光學傳感器閃爍了兩下，像是在“眨眼”：“這是最優解。你們需要活著去北極，我只是……執行程序。”

掩體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變形聲，顯然快要被攻破了。老K拽著我往通道里走：“別爭了！讓他去！我們在峽谷匯合，他要是敢不來，我親自把他拆成零件！”

鉆進通道前，我回頭看了一眼。09正站在鐵門后，機械臂展開成炮管形態，金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通道狹窄潮濕，爬滿了蜘蛛網，我們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和遠處的爆炸聲——09顯然啟動了掩體里的炸藥。

“那小子不會真出事了吧？”鐵牛的聲音帶著擔憂，他雖然嘴上不饒人，卻早已把09當成了同伴。

“他不會。”我想起09說“最優解”時的語氣，那不是程序的冰冷，而是一種……決心，“他還有沒完成的事。”

爬出通道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峽谷里的風帶著寒意，吹動著巖壁上的野草，遠處的信號塔方向還在冒煙，像根燒盡的火柴。

我們在峽谷深處的山洞里安頓下來，老K用衛星電話嘗試聯系墨非，聽筒里只有沙沙的雜音。鷹眼靠著巖壁閉目養神，手指卻始終沒離開弩箭的扳機。

我坐在洞口，看著銀鎖在晨露中反射的微光，想起墨非說的“雙生意識錨”。爸爸到底在銀鎖里藏了多少秘密？他和暗網科技的首席執行官是什么關系？視頻里那個被打斷的“真正目標”，又是什么？

“有信號了！”老K突然喊道，把衛星電話遞給我，“是墨非！”

我接過電話，聽筒里傳來墨非急促的喘息和電流雜音：“林夏？你們沒事吧？我被暗網的人堵在學校機房，好不容易才……”

“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就是被他們發現了身份，以后可能沒法幫你們遠程破解了。”墨非的聲音突然壓低，“但我查到一個重要信息——你爸爸不是暗網科技的人，他是……臥底！”

我的呼吸頓住了。

“他十年前就被國際刑警招募，潛伏在暗網科技，目的是收集他們人體實驗的證據。你媽媽的‘意外’，很可能是暗網科技發現了他的身份，用來要挾他的籌碼！”

這個消息像驚雷在耳邊炸響，所有的碎片瞬間拼湊起來——爸爸的“背叛”，媽媽的改造，銀鎖里的秘密，甚至09的存在……原來不是救贖，不是瘋狂，而是一場持續了十年的潛伏與抗爭！

“墨非，你還查到了什么？”

“我還查到……”他的聲音突然被一陣電流雜音淹沒，接著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和一聲慘叫，“救……”

電話徹底掛斷，只剩下忙音。

峽谷里的風突然變大，吹得洞口的野草劇烈搖晃。我握緊銀鎖，它的溫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高，像是在呼應著什么。

墨非出事了。

這個認知像塊冰塞進喉嚨，讓我說不出話。那個戴著黑框眼鏡、有點桀驁的高中生黑客，那個為了表哥、為了真相冒險的少年，就這么……

“別慌。”老K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粗糙，卻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墨非那小子精得很，不會那么容易被抓住。他肯定留了后手。”

鷹眼突然指向天空：“看！”

一架無人機正從峽谷上空飛過，不是暗網科技的軍用型號，而是民用的四旋翼機，機身上貼著一張紙條——是墨非的字跡！

我用步槍打下無人機，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

“北極見。帶好銀鎖，你爸爸在等你。”

紙條背面，畫著個簡單的笑臉，和他照片里的表情一模一樣。

陽光終于越過峽谷的山脊，照在我們身上，帶著暖意。遠處的信號塔還在冒煙，但新的希望已經在心里發芽。

墨非沒事。爸爸是臥底。媽媽還有救。

前路依然兇險，北極實驗室的防御像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暗網科技的追殺如影隨形，09還生死未卜。

但這一次，我們不再是盲目的反抗者。

我們知道了真相，找到了方向，還多了一個跨越虛擬與現實的盟友。

老K發動了藏在峽谷里的備用越野車，引擎的轟鳴在山谷中回蕩，像一聲宣告。我握緊銀鎖，看著紙條上的笑臉，突然想起墨非在視頻里說的那句話：

“游戲還沒結束，不是嗎？”

是的，游戲還沒結束。

我們的戰場，從戈壁灘轉向了北極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