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的陰影像一張巨大的網，把越野車吞了進去。車頭燈刺破黑暗，照亮的只有巖壁上密密麻麻的彈孔和風干的血跡，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里，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味——是神經瓦解槍溶解血肉的味道。

“放慢速度。”老K壓低聲音，手指在戰術地圖上敲擊，“前面是瓦斯區，清道夫很可能在那里布了詭雷，一旦引爆，整個礦洞都會塌。”

我握緊改裝步槍，槍身上爸爸刻的花紋硌著掌心，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副駕駛座上的鷹眼正在組裝消音器，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礦洞里格外清晰，像倒計時的秒針。

“孩子們安置好了？”

“嗯，鐵牛帶著他們在二號避難所等著。”鷹眼的動作頓了頓，“他不太高興，說我們不該把他當保姆。”

老K嗤笑一聲：“那憨貨就嘴硬，剛才給孩子分面包時，把最后一塊巧克力都塞給那個扎羊角辮的丫頭了。”

車燈突然照到前方的岔路，左邊的通道掛著“高壓危險”的警示牌，電線像蛇一樣纏在巖壁上；右邊的通道黑漆漆的，盡頭隱約有紅光閃爍，像是某種設備的指示燈。

“走右邊。”我突然開口，指著紅光的方向，“1號實驗體最后指向的就是那邊，核心服務器應該在那。”

老K挑眉：“你確定？戰術地圖顯示右邊是‘廢棄處理區’，按道理不該有服務器。”

“我確定。”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銀鎖，它正在微微發燙，“銀鎖有反應，那邊有和我媽媽相關的‘錨點’。”

越野車拐進右邊的通道，剛走沒幾米，車底突然傳來“咔噠”聲——是詭雷的引線！老K猛打方向盤，越野車擦著巖壁滑了出去，詭雷在身后炸開，沖擊波掀飛了車頂的行李架，碎石像雨點般砸下來。

“媽的，果然有埋伏！”老K罵著踩下油門，“鷹眼，壓制火力！”

鷹眼的狙擊槍從車窗探出去，槍聲被消音器過濾成沉悶的“噗噗”聲，通道深處傳來清道夫的慘叫。我趴在后座，舉槍對準巖壁上的射擊孔，看到幾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正往這邊沖，手里的神經瓦解槍閃著幽藍的光。

“他們想活捉我們！”我喊道，子彈穿透射擊孔，傳來一聲悶哼，“瓦解槍的射程有限，保持距離！”

老K突然猛踩剎車，越野車在地上滑行，我趁機翻滾到車外，貼著巖壁往通道深處跑。鷹眼緊隨其后，弩箭精準地射斷了頭頂的電纜，高壓電爆出的火花暫時阻擋了清道夫的視線。

“分開走！”老K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我去引開他們，你們找服務器！”

槍聲在通道里回蕩，很快分成兩個方向——老K故意往左邊的瓦斯區跑，清道夫的大部分人果然追了過去，只剩下兩個落在后面的，正舉著槍搜索我們的蹤跡。

“左邊那個交給你。”鷹眼的弩箭已經上弦，“我去解決右邊的，速戰速決。”

我點頭，握緊步槍繞到巖壁后面，看著那個清道夫的背影。他穿著厚重的防化服，手里的瓦解槍正左右掃描，完全沒注意到我就在他身后三米處。

銀鎖突然發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燙，像是在警告。我猛地抬頭，看到清道夫的防化服領口露出一截金屬鏈，上面掛著的吊墜——和1號實驗體脖子上的一模一樣，只是更完整，刻著“嵐”字。

是媽媽的東西！

“你是誰？”我舉槍對準他的后腦勺，聲音因為激動有些發顫，“這吊墜哪來的？”

清道夫猛地轉身，防化服的面罩滑了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左眉骨有一道疤痕，眼神像淬了冰的玻璃，正是之前在機械城和我們交過手的暗網科技守衛，也是……洛影提過的“共生體計劃”負責人之一！

“林夏？”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冰冷的嘲弄，“沒想到你還活著。你媽媽要是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怕是要后悔當年沒把你一起‘處理’掉。”

“你對我媽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他突然笑了，舉起瓦解槍對準我，“當然是把她變成最完美的作品！你以為她是受害者？不，她是自愿的！為了讓你爸留在暗網科技，她主動簽下了實驗協議，說只要能讓林辰繼續研究，她什么都愿意做！”

銀鎖燙得像烙鐵，我想起1號實驗體那只流淚的眼睛，想起她最后擋在我身前的背影，憤怒像巖漿一樣涌上喉嚨：“你撒謊！”

“撒謊？”他的槍口晃了晃，“那你以為你爸為什么對實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什么明明有機會救你媽媽，卻選擇繼續修改AI代碼？因為他和我們一樣，都覺得‘進步’比一個女人的命重要！”

“砰！”

槍聲突然響起，清道夫的眉心多了個血洞，身體軟軟地倒下去。鷹眼站在他身后，弩箭還保持著發射的姿勢，臉色冰冷：“別信他的，暗網科技的人最擅長用謊言動搖別人。”

我撿起那個刻著“嵐”字的吊墜，和自己的銀鎖放在一起，兩個吊墜的花紋完美契合，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字。

原來媽媽和爸爸的吊墜，本就是一對。

通道深處的紅光越來越亮，隱約能聽到機器運轉的嗡鳴。我們跨過清道夫的尸體，走進一片開闊的空間——這里不是廢棄處理區，而是個巨大的地下實驗室，幾十臺服務器整齊地排列著，屏幕上跳動著綠色的代碼，中央的操作臺上，放著一個熟悉的金屬盒，和洛影在銹鐵鎮拿的“凈化炸彈”一模一樣。

“找到了。”鷹眼走上前，檢查著服務器，“是暗網科技的區域核心服務器，里面應該有全球實驗體的名單和意識監獄的坐標。”

我走到操作臺旁，金屬盒突然亮起紅光，和銀鎖產生共鳴。盒蓋自動打開，里面沒有炸彈，只有一塊芯片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爸爸和媽媽，站在這個實驗室里，媽媽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手里拿著這對銀鎖，笑得眉眼彎彎。

芯片上刻著一行小字：“給夏夏，當你看到這個，爸爸已經找到了讓你媽媽‘回家’的方法，但需要09的量子芯片作為‘鑰匙’。別恨他，他只是……太想贏了。”

09的量子芯片！

我突然想起09消散前說的話：“鑰匙在我體內。”原來他說的“鑰匙”不是指打開意識監獄的門，而是指他身體里的量子芯片——爸爸早就計劃好，要用09的芯片來逆轉媽媽的改造！

“老K說得對，09的記憶里果然有線索。”鷹眼調出服務器里的文件，“這里有份‘逆轉程序’，需要量子芯片和‘血親意識’才能啟動，和你爸爸說的一樣。”

實驗室突然震動，服務器的屏幕開始閃爍，紅色的警報燈瘋狂旋轉。鷹眼的臉色變了：“有人在遠程刪除數據！是暗網科技的總部！”

操作臺上的芯片突然彈出，懸浮在空中，投影出一段視頻——是爸爸！他看起來比現在蒼老很多，眼睛里布滿血絲，正對著鏡頭說話：“夏夏，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計劃成功了一半。09的芯片是關鍵，但啟動逆轉程序需要付出代價——你的部分意識會和你媽媽的意識融合，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分離。爸爸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

視頻突然中斷，屏幕變成一片雪花。實驗室的大門發出刺耳的響聲，像是有人在用炸藥爆破。

“他們來了！”鷹眼舉起狙擊槍，“是清道夫的主力，至少有二十人！”

我握緊懸浮的芯片，看著照片上媽媽的笑容，突然做出決定：“啟動逆轉程序。”

“你瘋了？”鷹眼瞪大了眼睛，“你爸爸說了，代價是你的意識可能永遠和你媽媽融合！”

“我知道。”我把芯片插進操作臺，銀鎖貼在感應區，“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媽媽等了三年，我不能讓她白等。”

操作臺發出嗡鳴，服務器的代碼開始重組，形成一個巨大的意識矩陣。我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拉扯著我的意識，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媽媽在實驗室里調試設備，爸爸在深夜修改代碼，09在手術臺上掙扎，1號實驗體在牢房里畫下那張“雙頭怪物”的畫……

這些記憶碎片像潮水般涌來，最終匯聚成媽媽的臉，她對著我微笑，輕聲說：“夏夏，別害怕。”

實驗室的大門被炸開，清道夫沖了進來，為首的那人舉著瓦解槍對準操作臺。我沒有躲，只是看著媽媽的意識在矩陣中漸漸凝聚，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已經能看到完整的身形，正伸出手想觸碰我。

“快走！”老K突然沖了進來，舉著火箭筒對準門口，“鐵牛帶著孩子已經安全了，我來掩護你們！”

火箭筒的轟鳴震碎了實驗室的玻璃，清道夫被炸開的沖擊波掀飛。我看著媽媽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突然想起09消散前的眼神，想起洛影手臂上的藍色代碼，想起老K他們臉上的傷痕——

“媽媽，等我。”我猛地拔出芯片，意識矩陣瞬間崩潰，媽媽的輪廓發出痛苦的呻吟，漸漸消散，“我會回來的，但不是現在。”

老K拽著我沖出實驗室，鷹眼緊隨其后，服務器在我們身后爆炸，綠色的代碼像螢火蟲一樣飛散，照亮了清道夫驚恐的臉。

跑出礦洞時，天已經大亮，戈壁灘的風帶著沙礫吹在臉上，疼得讓人清醒。鐵牛帶著孩子們在遠處的沙丘后揮手，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像鍍了層金邊。

“逆轉程序還能啟動嗎？”鷹眼看著我手里的芯片，聲音有些沙啞。

“能。”我把芯片放進防水袋，貼身收好，“但需要找到09的量子芯片殘骸。服務器的資料顯示，他的芯片有自動定位功能，就在這附近的沙丘里。”

老K突然指著遠處的地平線：“看那邊。”

沙丘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緩緩走來，左臂是銀白色的機械義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正是本該已經消散的09！他的手里拿著一塊閃爍的芯片——正是我們要找的量子芯片！

“他怎么會……”

09走到我們面前，把芯片遞給我，機械臂上的線路閃爍著紅光：“暗網科技的自毀程序被逆轉了，我的意識碎片被量子芯片保護了下來。現在，我是你的了。”

“你的？”

“實驗體的本能。”09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類似“情緒”的波動，“芯片認定你是‘新主人’，我會服從你的指令，直到……程序終止。”

鐵牛扛著火箭筒走過來，警惕地盯著09：“這小子說不定是暗網科技派來的臥底，不能信！”

“他不是臥底。”我接過量子芯片，它和爸爸留下的芯片產生共鳴，發出柔和的綠光，“他是我們的人。”

老K看著我，又看了看09，突然拍板：“行，就信你一次。但丑話說在前頭，要是這小子敢耍花樣，我第一個崩了他，連帶你一起揍。”

09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到我身后，像個沉默的影子。陽光照在他的機械臂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卻奇異地讓人感到安心。

我看著手里的兩塊芯片，看著遠處等待的孩子們，看著老K他們身上的傷痕，突然明白爸爸照片里的笑容——所謂的“贏”，從來不是指打敗誰，而是指守護誰。

逆轉程序需要啟動，媽媽需要回家，礦洞里還有幾十個等著被拯救的實驗體，暗網科技的總部還在繼續他們的計劃……

路還很長，危險還沒結束。09的忠誠可能是偽裝，爸爸的計劃可能藏著更深的陷阱，暗網科技的反撲會比想象中更兇猛。

但這一次，我不再是一個人。

老K發動了越野車，鷹眼在調試武器，鐵牛哼著跑調的歌給孩子們分發水，09站在車后，機械臂無意識地護著輪胎，像在保護什么珍貴的東西。

戈壁灘的風卷起沙礫，打在車身上噼啪作響，像在為我們送行。我握緊兩塊芯片，銀鎖在胸口發燙，像顆小小的太陽。

啟動逆轉程序的地點在暗網科技的北極實驗室，那里有最強大的能量源，也有最恐怖的守衛。

但那又怎樣？

我是林夏，是1號實驗體的兒子，是爸爸和媽媽的希望，是帶著銀鎖和量子芯片，必須走下去的人。

后視鏡里，廢棄礦洞的入口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沙丘后。但我知道，我們還會回來的。

為了那些沒能走出礦洞的人，為了媽媽最后那個笑容，為了所有像09一樣，被困在“實驗體”身份里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