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一響,梁晨曦就利落地拽起辛橘的手腕:“走,找校服去。”
穿過高二長廊時,陽光正斜斜地鋪在連廊地磚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梁晨曦邊走邊比劃:“高三樓底下那倉庫特別陰森,去年還在里面發現一窩...”
話音未落,拐角突然撞出兩道身影——向北單手插兜走在前面,齊景初正踮腳往高二(7)班方向張望,四人迎面撞上,空氣瞬間凝固。
向北的目光落在梁晨曦攥著辛橘的手上,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梁晨曦挑眉,突然把辛橘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借過。”她耳釘在陽光下閃過一道銀光,正好晃到向北的眼睛。
辛橘的嘴唇動了動,還沒出聲,就被梁晨曦風風火火拉走。
向北瞇起眼睛,眸色沉沉的看不出情緒。他盯著辛橘被梁晨曦拉遠的背影——她的高馬尾在陽光下跳躍,發梢掃過梁晨曦挽起袖口的手臂,兩人挨得極近。
他忽然轉身就走,校服衣擺帶起一陣風。
齊景初愣了下,小跑著追上去:“向北,你不是要去高二(7)班找木雕嗎?”
“算了,估計找不到了。”
齊景初撓了撓頭,怎么感覺向北不太開心。
梁晨曦在昏暗的校服倉庫里翻箱倒柜,灰塵在光束中飛舞。
他們校服在高一下學期就領了,所以倉庫里也沒幾件校服了。
她終于從最底層拽出一件L碼的校服,抖開時揚起一陣細小的纖維。
“嘖,這破倉庫。”她嘟囔著把校服往辛橘身上比劃,寬松的衣擺直接蓋到了辛橘的大腿中部,肩膀處空蕩蕩的能再塞進半個西瓜。梁晨曦捏起一截袖口,布料在她指尖堆疊出褶皺:“你這小身板,穿S都嫌大吧?”
辛橘低頭看著拖到膝蓋的衣擺,像穿了條連衣裙。袖口垂下來遮住她半個手掌,只露出幾根纖細的指尖。
“太瘦了。“梁晨曦皺眉,手指丈量著她手腕的圍度,“你們南方姑娘都不吃飯的嗎?”
倉庫鐵門突然被敲響,管理員阿姨探頭進來:“挑好了沒?高三的要來領練習冊了!”
“沒事,我改天去裁縫鋪改一下尺寸”辛橘輕輕拍了拍梁晨曦的手背,指尖像羽毛般一觸即離。
梁晨曦笑瞇瞇地看著她,“那走吧。”
辛橘點點頭。
夕陽把校門口的梧桐樹影拉得細長,向北斜倚在自行車旁,單腳支地。他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車把,目光始終鎖在教學樓出口處。
“向北!你火箭發射啊?”齊景初喘著粗氣沖過來,校服后背濕了一大片。他手里攥著兩張被揉皺的物理卷子,
“老木試卷都還沒發完你就走了......”話沒說完就卡在喉嚨里——因為他看見向北突然站直了身子。
辛橘正從高二教學樓走出來,她懷里抱著新發的校服。看見向北時,她腳步頓了頓,
齊景初眼睜睜看著向北把物理卷子團成球塞進書包側袋,然后伸手接過辛橘懷里的校服。
齊景初的嘴巴張成了O型。
“她不是……今天在走廊遇見的那個女孩嗎?”他喃喃自語,腦子里瞬間閃過白天那一幕。
女孩穿著白色的polo衫,襯得她身形纖細,發梢被風輕輕揚起,像幅水墨畫。當時他還多看了兩眼,心想這姑娘長得真好看,水靈靈的。
結果現在……她居然和向北認識?!
而且看這架勢,關系還不一般?!
齊景初的腦瓜子嗡嗡的,突然想起向北的不對勁。
自行車鈴突然清脆地響了一聲。向北把書包掛上車把,轉頭看向呆立的齊景初:“不走?”夕陽在他睫毛上跳躍,卻遮不住眼底那抹得逞般的亮色。辛橘抿唇輕笑,坐在后座上,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
夕陽把柏油路烤得發燙,向北蹬著自行車,鏈條發出輕快的咔嗒聲。
“向北你等等我!”齊景初拼命踩著踏板追上來,車輪碾過梧桐果發出噼啪脆響。他臉上汗津津的,校服領口歪到一邊:“這姑娘到底是誰啊?哪來的?你們怎么認識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蹦出來,驚飛了電線桿上的麻雀。
向北突然捏閘,輪胎在路面擦出細小的黑痕。他側頭看向辛橘,睫毛在夕陽下鍍了層金邊:“自己說。”
辛橘的耳尖瞬間紅了。她捏住衣角的指尖微微用力,“我是...”
“她家橘子樹占了我家院子。”向北突然打斷,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來當苦力還債的。“
齊景初的自行車猛地歪了一下:“啊?“
辛橘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反駁,忽然感覺車筐一沉——向北把她的背包取下放在車筐里。
“坐穩。”向北突然加速,風掀起他校服的后擺。齊景初的哀嚎聲被遠遠甩在后面:“喂!你們太過分了?!”
辛橘低頭輕笑,“這樣對他不會生氣嗎?”
“他脾氣好,”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找他。”
他的聲音混在晚風里,聽起來漫不經心,卻又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認真。
辛橘眨了眨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衣角:“比如?”
“比如——”向北突然捏閘,自行車在巷口穩穩停下。他側過頭,夕陽的余暉落在他側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迷路了。”
“……”
辛橘怔了怔,隨即抿唇笑了。她輕輕戳了戳他的后背:“我是三歲小孩嗎?”
向北沒回答,只是把自行車蹬得更快了些。風呼嘯而過。(不遠處,被無情拋下的齊景初邊狂奔邊哀嚎:“向北!你重色輕友——!!!”)
齊景初把自行車往院門口一扔,車輪還在骨碌碌轉著,他就已經扯著嗓子嚎了起來:“外婆——!向北他欺負我!”聲音委屈得活像只被搶了食的大狗,驚得橘子樹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走。
外婆正站在灶臺前顛勺,鐵鍋里的青椒牛肉絲裹著油光“刺啦”作響。她頭也不回地甩了句:“行了,快點洗手吃飯。”鍋鏟在鐵鍋邊緣清脆地敲了兩下,震得窗臺上的蒜苗簌簌晃動。
齊景初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外婆做的飯可是整條街出了名的香。他一個箭步沖到水池邊,擠洗手液時差點把瓶子捏扁:“今天有糖醋排骨嗎?上回那個拔絲地瓜能不能......”
“都有。”外婆手腕一翻,金黃的蛋液滑進油鍋,瞬間膨成朵松軟的云。她余光瞥見齊景初偷摸去捏剛出鍋的藕盒,抄起筷子精準敲在他手背上:“去叫小北他們!”
齊景初剛躡手躡腳地爬上樓梯,就看見走廊盡頭,向北把辛橘堵在房門口。夕陽的余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氣氛微妙得讓齊景初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向北單手撐在門框上,微微俯身,眉頭擰得死緊:“小姑娘,怎么不吭不響的?“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害我以為你是高三的,還……”
辛橘后背貼著門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包帶。她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你……又沒問。“
向北氣笑了:“我沒問?那你不會說啊”
辛橘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小聲辯解:“我、我本來想說的……“
“說什么?“向北又逼近一步,木質調的氣息混著淡淡的汗味籠罩下來,“說'謝謝學長關心,其實我是你學妹'?”
辛橘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那……謝謝學長關心?”
空氣凝固了一秒。
向北別過臉去,耳根紅得滴血。他撐在門板上的手慢慢滑落,拉起她的胳膊:“下去吃飯。”
齊景初在樓梯口目瞪口呆。他眼睜睜看著向北轉身時,嘴角瘋狂上揚,又強行壓住。
樓下傳來外婆中氣十足的喊聲:“再不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齊景初:“……”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