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餅的甜香混著桂花蜜的氣息在餐桌上彌漫時，商尋雨正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蓮蓉餡，聽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隔壁阿姨家女兒的相親對象。她含混地應著“嗯”“對”，眼角的余光卻不斷瞟向玄關處的手機——屏幕暗著，像塊沉默的冰，而她心里卻燒著一團火。

“尋雨，發什么呆呢？嘗嘗你爸新鹵的鴨翅。”父親把一碟油亮的鴨翅推到她面前，琥珀色的鹵汁掛在翅尖。商尋雨扯出個笑，剛拿起一只，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指尖微顫，趁父母轉頭盛湯的間隙，飛快瞥了眼屏幕：陸予熙發來一張照片，KTV后臺的鐵柜上擺著半塊月餅，配文是“今年中秋的月亮，好像沒你家陽臺的圓”。

她的心猛地一揪，迅速把手機塞回口袋，指尖卻在布料上摩挲著。父母還在討論著國慶假期的旅游計劃，沒人注意到她突然抿緊的唇。自從和陸予熙重新在一起，她從未向家里提起過他——那些關于他在KTV上班的猜測、關于“沒穩定工作”的潛在擔憂，還有年紀相差六歲，這些問題像一堵無形的墻，橫亙在她和父母之間。

“媽，我去陽臺透透氣。”商尋雨放下筷子，不等母親回應就端著水杯溜了出去。夜風格外涼，裹著樓下桂樹的香氣，月亮卻圓得晃眼，銀輝潑滿整個陽臺。她靠在欄桿上，給陸予熙回消息：“我家的飯可好吃了，我要不要偷偷給你打包點？”

陸予熙秒回的消息帶著溫度：“不要，我的月餅也挺好吃的，還是不要被叔叔阿姨發現了。”

商尋雨指尖在屏幕上猶豫著，打下又刪除，最后只回了句：“你好好上班，別想我。”

“怎么可能不想？”陸予熙的消息緊跟而來，“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見到你，干什么都很無聊。”

“我……”她剛想打字說“我也想你”，母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尋雨，快進來吃月餅，你爸切了哈密瓜！”

“來了！”她慌忙應著，把手機塞進睡衣口袋，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鍵。屏幕亮起的瞬間，鎖屏壁紙——她和陸予熙在網吧偷拍的合照，他戴著耳機笑得歪頭，她舉著可樂對著鏡頭——像一道閃電劈在眼前。她心臟驟停，猛地把手機倒扣在陽臺的矮桌上，深吸一口氣才轉身進屋。

客廳里，父親正把哈密瓜塊擺進盤子，母親則拆著新到的月餅禮盒。

商尋雨強裝鎮定地坐下，拿起一塊五仁月餅小口啃著，她不敢想象，如果父母看到那張照片，會是怎樣的震驚與質問。

“對了尋雨，”母親突然開口，“下周末張阿姨說介紹個男孩給你認識，在銀行工作的，挺穩重……”

“媽，我還不想相親。”商尋雨打斷她，語氣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父親皺了皺眉：“怎么不想？你也不小了，找個正經工作的……”

“我現在想專心考研！”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語氣太沖，又低聲補了句，“相親的事，以后再說吧。”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母親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往她碗里多夾了塊哈密瓜。商尋雨低頭吃著，甜膩的瓜肉卻味同嚼蠟。手機在陽臺的矮桌上躺著，像一個沉默的秘密，而她知道，桌角的月光正溫柔地照著那張照片里，陸予熙彎起的眼睛。

好不容易熬到十點多，父母回房休息，商尋雨立刻溜到陽臺。陸予熙的消息停在半小時前：“剛忙完一波，估計兩點能下班。你早點睡，別等我。”

她咬著唇，手指飛快地打字：“我在老地方等你。”

發完消息，她躡手躡腳地換了外套，把鑰匙圈塞進兜里。經過父母房門口時，聽到里面傳來隱約的鼾聲，才輕輕吁了口氣。推開家門的瞬間，樓道里的聲控燈“啪”地亮起，她像受驚的兔子般縮了縮脖子，快步沖向樓梯。

夜風吹在臉上，帶著自由的涼意。她一路小跑到常去的網吧，商尋雨看著屏幕里他的角色，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嗯，家里太悶了。”

“等我，馬上到！”陸予熙回復。

十分鐘后，陸予熙帶著一身夜風沖進網吧，頭發被吹得有些亂，手里卻捧著杯熱奶茶：“知道你怕冷，買了奶茶。”

商尋雨接過奶茶，暖意從指尖滲進心里，剛想開口，卻看到他T恤領口露出的紅痕——那是昨天她鬧著玩時掐出來的印子。她慌忙伸手幫他整理衣領，低聲說：“你下次注意點……”

陸予熙笑了，扶住尋雨，親了她額頭一口。

耳機戴上的瞬間，游戲里的背景音樂響起。商尋雨操控著角色跳進戰場，這而是跟著他的節奏沖鋒、閃避。當兩人聯手擊敗最終對手時，屏幕上彈出兩人的角色海報，陸予熙突然摘下耳機，湊到她耳邊說：“你看，我們配合得多好。”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商尋雨的臉“騰”地紅了。她推開他，假裝看時間：“都三點多了，你該回去上班了吧？”

“那我走了，你回家小心點。”陸予熙揮揮手，轉身跑出網吧。商尋雨站在窗邊，看著他跨上電動車，車尾的紅燈在夜色里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街角。

拿出手機，想給陸予熙發消息，卻看到母親半小時前發來的微信：“尋雨，半夜在外面不安全，早點回家。”

手指懸在屏幕上，她突然笑了。回了句“馬上回”，便關掉游戲，走出網吧。

月光比來時更亮了，鋪滿整條街道。商尋雨把手鏈藏進袖子里，慢慢往家走。口袋里的手機又震了一下，是陸予熙：“到家給我發消息。”

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想了想當初的約定，他們還是沒有分手，還是舍不得彼此，她知道他們中間有太多阻礙，可是他們畢竟年輕，還可以義無反顧。

她愛他，哪怕中間橫亙著一重又一重山川，她也愿意賭，愿意明知不可為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