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敲擊聲在網吧此起彼伏，商尋雨盯著屏幕里揮舞長劍的角色，余光卻總忍不住飄向身旁的陸予熙——他正全神貫注操縱自己角色手里的扇子，側臉在光影里顯得格外清晰，嘴角還帶著點剛贏下一局的得意——這副模樣，和幾小時前在KTV包廂里端著果盤、低聲問“請問還需要點什么”的服務員判若兩人。

沒錯，陸予熙這小子總算等到了KTV有人辭職，他又重新回去端盤子了。

“媳婦！看左邊！振他振他！”陸予熙忽然拔高聲音，手臂一晃，差點碰到商尋雨的鍵盤。她回過神，手忙腳亂按下格擋鍵，卻還是被對手的長劍削掉半管血。

“笨死了！”陸予熙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又迅速收回手，像是怕燙到似的。

“我堂哥快來了，”陸予熙忽然切出游戲界面，刷新著好友列表，“他玩這游戲特厲害，等會兒讓他帶你飛?！?

商尋雨“嗯”了聲，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還留著一點沒洗干凈的啤酒漬，是剛才在KTV被客人不小心碰灑的。

她想起他穿著黑色制服、領口系著歪歪扭扭領結的樣子，明明才十七歲，卻要在喧鬧的包廂里穿梭，對客人賠著笑臉?？涩F在，他又變回了那個能在游戲里橫沖直撞的少年，眉飛色舞地跟她講“振刀時機”，仿佛剛才的疲憊只是錯覺。

“予熙！這兒呢！”一個穿著灰色連帽衫的男生拎著兩瓶可樂走過來，把其中一瓶放在陸予熙面前。他眉眼和陸予熙有幾分相似，卻多了些沉穩，看見商尋雨時愣了下，隨即笑了：“這就是你說的‘特別會玩游戲’的朋友？”

“去去去，陸雨澤你少廢話！”陸予熙推了他一把，“這是商尋雨，雨雨，這是我堂哥，玩迦南賊六?！?

陸雨澤拉開椅子坐下，熟練地登錄賬號：“一起打排位？我輔助你們?！?

三個人組排進游戲，陸雨澤的迦南確實靈活，總能在關鍵時刻用鉤索救下殘血的商尋雨。陸予熙則像開了掛，闊刀揮得虎虎生風，時不時喊一嗓子“雨雨跟我沖”，聲音里的興奮藏都藏不住。

商尋雨跟著他們跑圖、舔包，偶爾能撿到好武器，也會被突然竄出來的敵人嚇得驚呼。陸雨澤總是很有耐心，一邊操作一邊指點她：“別急，先找個高點觀察一下?！?

“你這弟弟挺照顧人啊，”一局結束，陸雨澤趁著Loading界面喝了口可樂，沖商尋雨挑眉，“剛才有個振刀時機，他喊得嗓子都快劈了。”

陸予熙耳朵一紅，踢了陸雨澤椅子一腳：“你管我！”

商尋雨低下頭，嘴角忍不住上揚?？蛇@笑容沒持續多久，就被心里某個念頭輕輕壓了下去。她想起昨天陸予熙還信誓旦旦說“換個正經工作”，今天卻因為KTV缺人，又二話不說套上了制服。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陸雨澤看了眼手機，“明天還得早起上班。你們倆慢慢玩?！彼鹕砼牧伺年懹栉醯募绨?，又對商尋雨點了點頭，“下次再一起玩。”

“哥慢走！”陸予熙揮揮手，轉頭立刻湊到商尋雨身邊，“雨雨，咱們再打幾局？我感覺今天手感賊好！”

“好啊，”她點開匹配按鈕，“不過只能玩兩局，我明天還要早起。”

“沒問題！”陸予熙立刻選了自己最擅長的張起靈，“我保你把把進決賽圈！”

然而這兩局卻打得格外漫長。陸予熙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邊操作一邊跟商尋雨講笑話，講到開心處自己先笑彎了腰。商尋雨努力跟著他的節奏，卻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悄悄沉下去。她想起中秋節快到了，上次聊天時，陸予熙還皺著眉說“過節可能要加班”，現在卻突然湊過來說：“雨雨，中秋節咱們別分開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過?！?

商尋雨握著鼠標的手頓了一下。“別分開”這三個字，他這個月已經說了好幾次。

“你看你，又走神了！”陸予熙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在想什么呢？”

“沒什么，”商尋雨勉強笑了笑，“就是覺得……你剛才在KTV上班，現在又來網吧玩，不覺得累嗎？”

“跟你一起玩就不累！”陸予熙說得理所當然，眼睛亮晶晶的，“而且中秋節要是能跟你一起吃月餅，我能開心一整個月！媳婦，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真的不想跟你分……”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商尋雨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無力。他像個孩子，開心的時候就把所有糖都捧到你面前，可下一秒，可能又被別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他不是不愛，只是太年輕，還不懂得如何把“喜歡”變成一種穩定的力量。

“陸予熙，”商尋雨關掉游戲界面，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我們……”

“你想說什么？”陸予熙立刻打斷她，眼神里的光瞬間暗了下去，像是預感到了什么。他猛地抓住商尋雨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有點疼，“你是不是又想提分手？”

商尋雨沒說話，只是輕輕想抽回手。

“不許分！”陸予熙的聲音陡然拔高，引來了鄰座的側目。他卻不管，身體往前傾，幾乎堵在了商尋雨面前，“我知道你覺得我不穩定，覺得我老變來變去！可我就是想多賺點錢，想跟你多待一會兒啊！”

“我沒說你不好，”商尋雨嘆了口氣，“只是……我們好像不太合適。你還小，很多事情……”

“我不小了！我十七了！”陸予熙的眼睛有點紅，“我知道我有時候沖動，可我對你是認真的！媳婦，中秋節都沒到呢，你怎么能現在說分開？”

他的樣子看起來又急又慌，像個怕被丟下的孩子。商尋雨心里一軟，可理智又在提醒她：心軟解決不了問題。

他的反復無常，他的孩子氣，已經像根細刺，扎在她心里很久了。

“陸予熙，我們冷靜一點好不好？”商尋雨試圖講道理，“我不是現在就要分，只是覺得……”

“不行！”陸予熙突然站起身，擋在了她和網吧出口之間，“你今天要是不答應不分手，我就不讓你回家！”

商尋雨愣住了：“你……你這是干什么？”

“我不讓你走！”陸予熙梗著脖子，臉上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執拗，“除非你親我一下，說你不分手了，不然我今天就在這兒耗著，你去哪兒我跟去哪兒！”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安和懇求，甚至帶著點威脅的意味。網吧里的鍵盤聲、交談聲仿佛都遠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那雙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商尋雨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這場感情，好像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拉扯和不確定，而他，似乎永遠都在用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恐慌和不舍。

“陸予熙，你別這樣……”她低聲說，聲音里帶著無奈。

“那你答應我！”陸予熙往前湊了一步，幾乎要貼上她的額頭，“就親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