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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銹跡里的回聲

暮色漫過天臺生銹的欄桿時,江野的歌聲裹著晚風飄來。第一個音符撞進耳朵的瞬間,阮星的腳步驟然僵住——那是《追光繭》,她十二歲橫掃少兒金曲獎的成名作,此刻卻像被砂紙磨過的舊唱片,帶著陌生的沙啞。

記憶突然潰堤。消毒水味的錄音室頂燈慘白如晝,母親舉著潤喉糖的手在隔音玻璃外懸了又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制作人敲擊節拍器的金屬聲,混著她反復練習時逐漸沙啞的嗓音,在狹小的空間里來回撞擊;綴滿亮片的演出服像帶刺的牢籠,手背被刮出的血痕滲進布料,卻要對著鏡頭露出標準微笑。最刺痛的畫面在腦海炸開:十五歲謝幕時,聚光燈灼燒著視網膜,她對著歡呼的觀眾揮手,轉身卻在后臺劇烈嘔吐,血絲混著漱口水染紅水槽,經紀人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聲帶毀了就一文不值。”那時窗外正下著暴雨,雷聲轟鳴中,她撕碎了世界少兒歌唱大賽的邀請函。

“你怎么會...”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江野指尖懸在斑駁的琴鍵上,月光照亮他面前褪色的磁帶盒——正是她早已絕版的首張專輯。琴蓋上的灰塵被氣流掀起,恍惚間化作舞臺上的干冰煙霧,那年她穿著天鵝絨蓬蓬裙旋轉,裙擺掃過獎杯底座的冷硬觸感,此刻卻和天臺粗糙的水泥地重疊。風卷起江野的衣角,露出他后腰處隱約的燙傷疤痕,像是另一個未說出口的故事。

江野突然轉調,將原本昂揚的旋律揉進憂郁的和弦。阮星鬼使神差地開口,兩個破碎的聲音撞在一起。唱到“喉嚨磨出的繭,是戴過的皇冠”時,鐵銹味在舌根蔓延,十年前錄音室里咳血的窒息感席卷而來。她的聲音開始發顫,身體不受控地微微搖晃,卻在破音的剎那,感受到江野的琴聲如潮水托住她的尾音,像有人終于撿起了她藏在舞臺陰影里的眼淚。這一刻,她仿佛又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在空蕩蕩的練習室里,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微笑和發聲。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時,天臺陷入詭異的寂靜。阮星低頭發現自己正死死攥著琴凳邊緣,指縫里嵌滿琴鍵剝落的漆皮。江野從琴盒里抽出張泛黃的報紙,邊角處被反復摩挲得起毛——那是當年她退賽新聞的報道,配圖里自己蜷縮在后臺的模樣,此刻和眼前他手腕上猙獰的燙傷疤痕重疊。

“我妹妹...”江野的聲音被風撕碎,又重組在漸濃的夜色里,“她把你的專輯聽了三千遍,直到聲帶小結手術前還在哼這首歌。”他轉動琴凳,讓月光完整照亮臉上的舊疤,“而我在火災里救琴時,終于明白有些聲音,比完美更珍貴。”說著,他輕輕撫過琴鍵上的裂痕,那動作像是在安撫一位受傷的老友。

遠處傳來晚自習的鈴聲,阮星望著散落一地的磁帶碎片,突然伸手觸碰琴鍵。某個銹蝕的C調發出沙啞的嗡鳴,卻讓她想起父親用螺絲刀修理舊鋼琴的夜晚。那時父親總說:“琴鍵會壞,但音樂不會。”江野輕笑一聲,補上跳躍的和弦,兩個殘缺的旋律在暮色中纏繞,像兩只終于敢觸碰陽光的飛蛾。風掠過他們交疊的影子,將未唱完的副歌,吹向綴滿星子的夜空。天臺邊緣的風鈴被風吹響,叮叮當當的聲音,仿佛是來自過去與未來的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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