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第一節班會課。

“昨天布置的自我介紹稿子都寫了嗎？”陳昀推了推眼鏡，看向臺下，學生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別裝死啊，一個個來，抽簽上臺。”

教室里一陣哀嚎。

“這比作文考試還難啊……”

“能不能集體跳過，統一寫‘我叫XXX，我來讀書’。”

許念笙坐在最后一排，抱著本子，指尖在封面上來回摩挲。她昨天在寢室熄燈前寫了兩遍，一版太短，一版太矯情，最后都撕掉了。現在她手上只有一個草稿，上面只是簡單地寫了：“我叫許念笙，從××初中來。沒什么特別擅長的，希望能安靜讀書，平安畢業。”

她知道這很敷衍。但她也實在找不到什么值得說出來的事。

第一個被點到的是謝子恒。

他慢悠悠地走上講臺，甚至還假裝整理了一下不存在的袖口：“大家好，我叫謝子恒，謝霆鋒的謝，子弟兵的子，恒心的恒，雖然我本人對學習的恒心不太持久。”

全班一片爆笑。

“我初中是十三中的，其實那邊不適合我這種有才華的人。老師太拘謹，而我太灑脫。”

“這三年我希望做到三件事：一，不掛科；二，不遲到；三，不早戀。”

有人起哄：“你這話連自己都不信吧！”

謝子恒挑眉：“那我就加個第四，盡量不講真話。”

連陳昀都被逗笑了：“你先下去吧，‘誠實守信獎’沒你份。”

之后輪到幾個女生發言，風格就明顯不同了。

前排的王藝瑾條理清晰：“我是王藝瑾，喜歡辯論、寫作，初中曾獲得市級作文競賽一等獎……”

中段的舒遙帶著笑意開口：“我叫舒遙，遙遠的遙，初中在女校讀的。喜歡跳舞和畫畫，不擅長理科，但我會努力。希望能和大家一起有個不那么無聊的高中三年。”

坐在最后排的溫一聲音很輕：“……我是溫一，一二的一。初中成績中等，我喜歡看書，不太擅長表達，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處。”

許念笙默默看著她的背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版本的自己。

輪到她的時候，許念笙猶豫了幾秒。

她走上講臺時，手心里全是汗。她沒有稿子，就只記住了一句話：“我叫許念笙，來自第三中學。希望這三年，能安靜地讀書，不被打擾，也盡量不打擾別人。”

講完她就低頭快步走下臺，沒有看任何人的眼睛。

“好。”陳昀點頭，沒說什么。

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評論。

但她自己知道，在那片短暫的寂靜里，她終于把那個沉默的自己推到眾人面前了一小步。

課間休息時，教室突然熱鬧起來。

“謝子恒！有人找你！”門口有男生喊。

謝子恒剛從抽屜里翻出一包干脆面：“誰啊？一大早……”

他一抬頭，嘴里的話頓住了半秒，然后立刻站起來：“哎喲，江神！”

全班一下子靜了。

門口站著一個穿白色短袖校服的男生，個子挺拔，眉眼清冷。就是那種一站在那里，就自帶光環的氣質。

“有事找你。”江予白語氣平靜，沒太多表情。

“哦哦，你進來坐一下！”謝子恒趕緊拉了張空椅子過來，“你等我五分鐘，我把這作業抄完。”

江予白點點頭，走進教室。

那一瞬，許念笙原本正在翻英語書，手指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

他就在十米開外，穿著干凈的白T，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肩背挺直。陽光從窗外斜照進來，在他身后打出一道明亮的光暈。他低頭翻著筆記本，眉頭微皺，看起來比昨天操場上更真切，也更遙遠。

許念笙只看了三秒，就飛快低下頭，耳根發熱。

心跳像突然被調高了頻率，在胸口砰砰直響。

她不知道別的同學是否也在看他，但她知道，自己這三秒，足以讓她心跳一個下午。

“他剛剛是不是看了這邊一眼？”舒遙湊過來，聲音壓低，“你有沒有感覺他好像掃過你這邊？”

“沒有……”許念笙輕聲回答。

“你臉好紅哦。”舒遙壞笑，“是不是做夢了？”

她沒再說話，只用作業本擋住了臉。

江予白并沒有多停留，和謝子恒交談了幾句，就拿著一份資料離開了。整個過程不過五分鐘，但對許念笙來說，像被一整個秋天撞了一下。

放學前，陳昀讓大家自愿報名黑板報設計。

舒遙第一個舉手：“我可以畫畫！”

“王藝瑾可以寫文案。”陳昀點頭。

“那還缺一個上板字寫得漂亮的。”有人說。

許念笙手指一抖，原本想舉手，卻在半秒后又收了回去。

她怕自己寫得不夠好，怕別人盯著她。

“我來吧。”最后是溫一舉起了手。

“好。”陳昀記下，“那就你們三個負責，開學兩周后出第一期。”

許念笙低下頭，在本子角落悄悄寫下幾個字：他今天來過我們班。

她知道他不會記得這五分鐘，但她會記很久。

就像這一整個高一的秋天，從他出現開始，都亮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