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典禮結束后，許念笙隨隊走進教室。

她的班級是高一（二）班。教學樓第二層，正對著東面花壇，陽光從半開的窗戶灑進來，地板干凈得反光。她默默坐在靠窗最后一排，貼著墻邊，位置偏僻，光線暗，風也吹不進來。

前排的座位已經被幾個愛出風頭的男生占了，三兩成群，一邊聊八卦一邊翻桌斗嘴。她剛拉開凳子坐下，一個高個子男生從她前方經過，腳下踢著未裝好的椅子，口中喊著：“我靠，這誰裝桌子這么歪？我都能側滑出去了。”

他穿著寬大的校服，頭發有點翹，整個人像是一團沒捋順的毛線，邊喊邊笑：“謝子恒在此，諸位不必拘禮。”

“謝子恒？原來你也在二班！”有女生在前排驚呼，“你不是和江予白是初中的同班同學嗎？我以為你也進了一班。”

“太抬舉我了，江予白那是上岸清北的潛力股，我是考不上南體的素材男。”謝子恒一邊說，一邊拽開一把椅子坐下，“我屬于‘分班運氣不佳，老師頭疼之選’。”

教室里響起一陣笑聲。

許念笙低著頭，輕輕翻開課本，笑意浮在嘴角又立刻收回。

這時，舒遙拎著一瓶橙汁進來，拖著凳子坐到許念笙身邊，一屁股坐下：“嗚嗚，我剛在操場走了兩圈，被政教處阿姨盯著說我校服裙子短，我天生腿長能怪我嗎？”

她一邊嚷嚷，一邊熟練地掏出零食在桌上排成一排：“來，室友情誼第一份，椒鹽小餅干分你半包。”

許念笙推辭不掉，接了一小塊。

“哎，我聽說我們班那個謝子恒，跟江予白關系特別好，”舒遙咬著餅干說，“你有沒有覺得他其實長得也還行，就是太貧了。”

“嗯。”許念笙輕輕點頭。

“不過還是江神那種比較禁欲，”舒遙又湊近一些，“你不覺得他講話聲音特別蘇嗎？剛才發言的時候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許念笙沒有接話，只低頭裝作看書，指尖卻輕輕捏著書頁邊緣。

“對了，”舒遙忽然轉頭，“還有一個女生，溫一，你注意到了嗎？”

“宿舍那個？”

“對。她進來坐我后面，五分鐘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拿課本，就一直看窗外。”

許念笙回頭，看見一張安靜、蒼白的側臉，確實不熟悉，也不主動。

“有點像你，”舒遙意味深長地笑著，“不過你比她還怕社交一點。”

許念笙紅了紅耳根，卻沒有反駁。

教室前方，班主任陳老師開始點名、登記資料，安排課代表。班主任叫陳昀，中等身材，戴著細邊金屬框眼鏡，頭發略有些禿但打理得整齊。他是許念笙所在班級的班主任，也是一班的數學老師。

“語文課代表，誰自薦？”

沒人舉手。

“那就王藝瑾，我看了全班的中考成績，你的中考語文成績是全班最高的，你可以嗎？”老師直接指定。

一個戴眼鏡、穿著整潔的短發女生點點頭：“可以。”

“數學課代表……”

“老師，我自薦！”謝子恒高高舉手，“我志愿為人民服務。”

“你？”陳昀皺眉。

“我雖成績平平，但有一顆為班級奉獻的心。”謝子恒義正辭嚴，惹得后排幾個人哄笑。

“你要是能把作業按時交完，我就信你。”陳昀搖頭，“這項先空著，等月考后再定。”

許念笙抬頭看了看他。

謝子恒也是她初中就知道的“別人家的男同學”，永遠和最閃耀的人混在一起，講課能插話，考前能打牌，年級老師都頭疼卻偏偏人緣極好。他確實和江予白是初中同校。但只要江予白在安靜看書，他一定在后排拎奶茶講段子。

“許念笙。”

她聽見自己的名字被點到，連忙站起來：“到。”

陳昀抬眼看她一眼，“你初中數學競賽拿過獎？”

她點點頭。

“那數學競賽你報一下。”陳昀拿出一張表格，“目前二班還沒幾個報的。”

“好。”

她回到座位，低頭默默填寫報名表。筆尖剛觸紙，她看到授課表里印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助教：江予白。

呼吸一窒，她的筆在紙上頓了兩秒。余光掃到窗外天光微熾，恍惚間像回到上午站在操場邊，她遠遠望見他站在臺上的那一幕。

他仍然不屬于她的世界，但這一份報名表，讓他們的軌跡有了最輕微的一點交集。

也許，他不會記得她的名字。

但她已經習慣了在角落里小心地注視他，哪怕這目光永遠不會被回望。

最后十分鐘，陳昀布置了第一份“全班任務”：自我介紹稿，下節班會課上每人上臺講三分鐘。

教室里立刻炸開了鍋：

“講啥啊？”

“我要寫我愛打籃球、喜歡五花肉嗎？”

“講真話會不會被笑死？”

許念笙輕輕握緊了筆。

她也在想，自己能講什么？

她不想說中考成績，不想說興趣愛好，她也沒有特別的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