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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債主孔雀登門,鑲鉆馬桶之

冷院里的凄厲哭嚎和雞飛狗跳,終是以紅菱喊來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七手八腳、幾乎是押犯人似的強行將把臉和脖子撓得鮮血淋漓、涕淚橫流、狀若瘋魔的蘇婉兒拖拽離場,才算告一段落。

人雖被拖走,那股歇斯底里的絕望感和抓痕滲出的血腥氣似乎還黏在空氣里,久久不散,混合著地上破碎的食盒、糊成一團的糕點渣滓和零星散落的、幾乎難以辨別的米白色粉末,描繪出一種荒誕又慘烈的殘局。

沈棠面無表情,甚至帶著點事不關己的冷漠,目送著那場鬧劇的主角消失在院門轉角。她默默彎腰,從那片狼藉中撿回了自己那塊只被口水稍稍軟化了一個小角、依舊堅挺如初的餿饃,順手在相對干凈的襖子上蹭了蹭沾到的糕粉碎屑,慢悠悠踱回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木板床邊坐下。

胃還在抗議,但比起剛才啃饃刮嗓子的痛苦,剛才那出“反派自食惡果”的戲碼稍微緩解了她的心絞痛。她捏著那塊堪比磚頭的冷硬饃塊,指腹摩挲著粗糙如砂紙的表面邊緣,心思活絡起來。

這玩意兒……硬度真夠夠的。侯府柴房估計有廢刀,是不是能找個機會磨磨快?留作防身,或者半夜撬個院墻角什么的……也算物盡其用?

念頭還沒落地。

篤!篤!篤!

幾聲極其慵懶、帶著點漫不經心、卻清晰無比的扇骨敲擊木門聲響起。

不是剛才那幫丫鬟婆子的推搡踢踏,這節奏帶著種刻意為之的悠閑和玩味,敲在了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院門上。

沈棠動作一頓,警惕地抬頭望去。

吱呀——

那扇破爛的、勉強維持著形狀的院門,被一只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從外面輕輕一推,徹底洞開。

首先闖入視線的,就是一片極其刺目的紫!

非皇家御用的沉郁紫檀,也非貧家染布的晦暗土紫,而是一種飽和度高得幾乎奪人眼目的、帶著珠光的紫,像是用最上等的孔雀羽毛碾碎再融化了重新織就。料子是昂貴的云錦,細膩得如同流淌的光,在慘淡冬日的光線下詭異地流轉著華彩。袍子上用同色系但略淺的銀線密匝匝繡著大朵大朵的、幾乎看不見輪廓、卻又堆疊出繁復奢華感的暗紋牡丹。

灼眼!太灼眼了!

緊隨這片亮紫之后跨進院門的,是一個身量頎長、打扮極度花哨的男人。

眉目其實極好,劍眉飛揚斜插入鬢,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精致,下頜線條流暢干凈。若是穿上書生青衫,必是位翩翩濁世佳公子。

可惜,被一身灼灼的紫袍襯著,再配上他頭頂那根鑲嵌了鴿血紅寶石、明晃晃刺眼的金簪,以及手里那柄同樣紫檀木為骨、扇面灑滿了不知名銀色碎點的折扇……一切的美好都被那份過于張揚的華麗所掩蓋,生生透出一種孔雀開屏式的……騷包。

隨著他步入小院,一股濃而不膩、卻又異常強勢的清雅暖香撲面而來,瞬間沖散了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和糕屑甜膩味。不是市面上常見的任何一種香粉味道,極其獨特,帶著點昂貴的距離感,與這破敗冷院格格不入,卻又霸道地宣告著來者的身份不凡。

這人渾身上下,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叫囂著:老子有錢!巨有錢!

男人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瞇起,帶著點居高臨下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如同打量新奇物件般的好奇,在院內破敗的景象和角落那個捧著餿饃、形容依舊狼狽、但眼神卻不再麻木的沈棠身上緩緩掃過。目光掠過地上那灘食盒狼藉和蘇婉兒掙扎留下的一片混亂痕跡時,連一絲額外的波瀾都欠奉。

他腳步未停,旁若無人地踱到那張用磚頭墊著瘸腿的破桌旁。袍袖拂過滿是塵土的桌面,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撫摸頂級云錦。

然后,他指尖一翻。

一張邊緣磨損、顏色泛黃、明顯有些年頭的票據,被他隨意地夾在兩根纖長的手指間,“啪”地一聲,如同丟什么無關緊要的小垃圾,甩在了那只缺了口的粗陶碗旁邊。

紙張落在桌面浮塵上,發出細微的輕響。

沈棠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上面。油墨印跡有些模糊了,但上面的字還能勉強辨認。

她不自覺地念出聲:

“……鑲…鑲金嵌玉紫檀木……”她頓了頓,似乎懷疑自己看錯了字,湊近了些,艱難地辨認著票據上那行最大的墨字,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如同自帶擴音,“……夜、壺?!”

后面兩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帶著難以置信的停頓。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穿云錦紫袍的男人——謝知安,仿佛絲毫沒覺得有任何不妥,他甚至將身子懶洋洋地半倚在那吱呀作響的破桌邊,一只手打開了那把滿是銀色碎點的折扇,輕輕搖著,帶起點點細微香風。他那張過分漂亮的臉龐上帶著點懶散笑意,看著沈棠錯愕的表情,像是在欣賞一出有趣的默劇。

“沒錯,”謝知安開口了,嗓音清越,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磁性質感,吐出的字卻淬著冰,“正——品——鑲金嵌玉紫檀木雕百鳥朝鳳式……夜壺。承平侯府原假千金沈棠,”他用扇子指了指桌上那張黃紙,“于三年前臘月十九,在‘多寶齋’,簽了這張賒賬單?!?

他扇子搖得悠然,眼尾似笑非笑地往上挑著,繼續補充,語氣像是在討論今天天氣不錯:“本金,五千八百兩。按多寶齋規矩,月利一成二分。三年下來,”他那把扇子刷地一下合攏,扇骨精準地點了點票據的角落,“本息合計,一萬二千七百六十八兩三錢?!?

一個零頭他都算得清清楚楚。

末了,他唇角勾起一個極其漂亮的弧度,帶著點玩味的笑意,目光再次鎖定沈棠:“零頭,我給你抹了。承惠——沈姑娘,一萬二千七百六十八兩。銀子,還是通兌銀票?”

沈棠:“……”

她低頭,再次看了看那張泛黃的票據,上面“夜壺”兩個扎眼的字如同針一樣刺著她的眼睛。再抬頭,看著那騷包到刺眼的紫色云錦、那晃得人眼花的紅寶金簪、那滿是碎銀亮點的扇子,還有那張好看到了極致、又欠揍到了極致的臉。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排山倒海般涌上心頭!

替原主背鍋就算了!關柴房吃餿饃被毒殺被算計也就算了!忍氣吞聲準備磨磚頭當刀也算她自認倒霉!現在突然蹦出個花孔雀般的男人,告訴她:你欠我銀子,欠很多銀子,三萬頭牛那么大堆銀子!

欠的……還是個鑲金嵌玉的——夜壺?!

原主什么品味?!鑲金玉的夜壺?!拿來腌咸菜都嫌硌牙吧!

那暴富的紫光、那刺鼻的濃香、那精準到毫厘的巨額賬單、還有那張欠揍的臉……如同無數根針同時扎進沈棠忍耐力已經告罄的神經!

一股混雜著荒誕、暴怒、被命運當猴耍的怨氣,混合著昨夜淋雨今早吃餿饃的委屈,再沾上剛剛看蘇婉兒中邪大笑的情緒,如同積蓄了許久的火山熔巖,在她腦子里“轟”一聲就炸了!

所有的理智、忍讓、分析利弊瞬間被這股邪火沖得灰飛煙滅!

沈棠幾乎是不假思索、毫無停頓、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如同花孔雀般的漂亮臉蛋,一句惡毒又精準無比、帶著絕對碾壓般殺傷力的評價,如同離弦之箭,嗖地射了出去:

“謝、債、主、大、人!”她幾乎是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地吐出,“你這身行頭……真是耀眼非凡,閃閃發光,襯得您這張臉……”

她目光從謝知安華麗騷包的紫袍下擺往上移到他那張俊美到無可挑剔的臉,重重吐出最后四個字:

“——比那馬桶還亮!”

“真乃……”她甚至停了一下,尋找一個最惡毒、最能概括她此刻心情的詞匯,靈感如同神助般涌上,“——糞蝶本蝶啊?。?!”

糞蝶本蝶!

字字清晰!飽含怨憤!響徹在這片寂靜的冷院里!

整個空間,連同地上的糕渣碎片都仿佛凝固了!

謝知安臉上那副玩世不恭、帶著點貓捉老鼠般愜意的慵懶表情,如同驟然凍結的湖面。

一瞬間,僵硬。

接著,是難以置信的愕然!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睜大,瞳孔里倒映出沈棠那張帶著三分譏誚七分豁出去的混不吝的臉。他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像是被卡住了喉嚨,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搖扇子的手,僵在半空中。

那張白皙如玉、從未被如此惡毒語言攻擊過的俊臉上,那點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如同刷了一層最上等的白堊!

握著扇骨的右手手背上,白皙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猛地凸起、虬結!青筋暴起!

嘎吱——

極其細微、卻清晰可聞的、某種堅實木料因巨力攥握而發出的細微呻吟聲,從他緊握著紫檀木扇骨的手指關節下傳出!

與此同時!

“哐當!”

放在瘸腿桌子上,距離沈棠很近的那只原本裝過餿饃的粗陶碗,不知怎地,竟然毫無征兆地、整個翻轉過來!

碗口朝下,碗底朝上!

倒扣在了桌上那片還沒來得及被擦拭干凈的、混著糕渣和可疑白色粉末的污漬上!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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