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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咸魚侯府再就業,毒糕現形記

深入骨髓的寒冷,不僅來自濕透后又被寒風浸透的單薄棉衣,更來自于這方寸之間彌漫的無形壓迫。

沈棠被反扣著手腕,像拎一只待宰的雞仔,由兩名渾身散發著濃重血腥氣、蕭珩帶出來的親衛夾在中間,押回了承平侯府這座龐大的、此刻對她而言卻更像冰冷囚牢的宅邸。

沒有花廳眾人的審視,沒有侯爺的雷霆震怒,甚至沒有柳成蔭事后尋釁的兇戾。她被直接扔進了侯府西南角最荒僻、最靠近后墻的一個獨立小院。

吱呀——

沉重的木門發出艱澀刺耳的呻吟,被粗暴地推開,又轟然關上,隔絕了外面凜冽的風雨。落鎖的鐵鏈聲格外冰冷清晰,如同判決。

撲通一聲,沈棠被推搡著踉蹌栽倒在地,手腕的麻繩被解開,留下深紫色的勒痕和刺骨的麻痛。手掌在粗糙的青石地面蹭過,火辣辣的。雨似乎停了,但濕透的棉衣緊貼著皮膚,汲取著身體僅存的熱量。她打了個哆嗦,掙扎著坐起來,環顧四周。

院子極小,不過三丈見方。角落里一株枯死的歪脖子老梅樹張牙舞爪,枝干上掛著幾片殘雪。正對著院門的三間廂房倒是青磚所建,只是門窗破敗不堪,糊窗的粗紙大半殘破,在風中嗚嗚作響,如同垂死之人的哽咽。一股濃重的、帶著塵土和霉爛木頭的陳腐氣味撲面而來。

屋里更糟。借著破窗外漏進來的微弱晨光,勉強可見:靠墻一張鋪著薄薄草席、連褥子都沒有的木床。一張缺了腿、用磚頭墊著的瘸腿木桌。桌旁一個歪斜的破陶水缸,缸沿缺了好幾塊豁口。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地面上積著一層厚厚的浮灰,角落里蛛網盤結,幾只灰鼠飛快溜走,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就是她的“再就業”場所?侯府的棄子收容所?

沈棠搓了搓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只覺得后槽牙都在發冷。花廳那一幕鬧劇之后,那位世子爺顯然沒打算立刻“處置”她這個“邪門”之物。更像是在評估,在隔離,如同關押一頭暫時看不出危險性、卻又絕對詭異的異獸。

“看好她。”院外,蕭珩的親衛甲聲音低沉而冷酷,隔著門縫傳入,“每日一餐,不死就行。”

腳步聲漸遠。

餓。

極度的虛弱和寒冷后,胃部開始瘋狂地抽搐、絞痛起來。從昨天被綁去送別宴到現在,水米未進,又經歷了一場逃亡。沈棠捂著肚子,蜷縮在那張咯吱作響的冰硬木板床上,只覺得身體被掏空,五臟六腑都在抗議。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然大亮,慘白的光線透過破窗紙照亮一室浮塵飛舞。院門處傳來開鎖的嘩啦聲。

一個穿著深褐色粗布圍裙、身材敦實粗壯的婆子挎著個破舊的食籃,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一股濃重的油煙和長期未清洗的體味混雜在一起。她臉盤寬大,眼皮耷拉著,嘴角下撇,看人的眼神帶著一股子不加掩飾的鄙夷和不耐煩。

婆子把食籃往瘸腿木桌上一墩。動作粗魯,木桌搖晃了一下,磚頭墊腳的縫隙簌簌掉下些碎屑灰塵。

“吃吧!吃完把碗給我,等著收!”婆子瞥了一眼縮在角落的沈棠,哼了一聲,鼻音濃重,像是跟路邊的流浪貓狗說話。

食籃里就兩樣東西:一塊灰褐色、表面粗糙、硬邦邦如同磚頭棱角的饃塊。旁邊一小碟黑乎乎看不出原貌的……咸菜?似乎還帶著可疑的黏膩液體。

沈棠沒說話,默默起身走過去。手指碰到饃塊,冰冷、堅硬,幾乎能把手指硌疼。她費力地掰了一下,掰不動。她又試著咬了一口。

“咔!”

牙齒被狠狠硌了一下,酸得倒牙!一股濃烈到嗆喉、帶著濃郁發酵后餿味、混雜著粗鹽粒澀苦的齁咸味道瞬間在口腔里爆炸開!

沈棠眉頭瞬間擰成了死結,胃里本就翻江倒海,這下更是惡心欲嘔!身體因為抗拒劇烈地抖了一下!

餓瘋了的胃叫囂著要食物,可這玩意兒……是人能吃的?

花廳金杯玉盞珍饈美食,柴房霉米餿湯,再到眼前這能硌掉大牙的毒馕!

貧富差距如此直觀赤裸地拍在臉上!原主當“假千金”時也沒這么慘吧?侯府是真要“清算”她了?斷食處決?

一股混合著屈辱、荒誕、穿越以來積壓的無名火蹭蹭往腦門上頂!她捏著那塊能當暗器使的冷硬饃塊,盯著那碟黑黢黢散發怪味的不明物體,忍無可忍的槽點在胸腔里橫沖直撞:

【破產!侯府絕對是瀕臨破產的邊緣了!這餿饃是從哪個朝代穿越過來的文物?咸菜是刷鍋水加鹽巴腌了八十年吧?!賣鹽的祖師爺嘗一口都得被齁得直接升天!摳成這樣養耗子都養不活!難怪侯爺花廳摔玉杯砸得那么脆響,這是家底太厚摔得沒壓力是吧?】

這心聲在她腦海里咆哮,字字帶刺。

屋外,院門口守著的那名親衛甲,正抱著胳膊,靠著冰冷潮濕的院墻,一張臉如同石刻,沒有表情。

就在這時。

砰!

院門被一只沾滿面粉和油污的大手猛地推開,發出更大的撞擊聲!

一個體型更加龐大、腰如水桶、穿著油膩圍裙、臉膛黝黑油亮的壯碩漢子如同憤怒的公牛般沖了進來!手里還拎著一根粗壯的搟面杖!

不是別人,正是承平侯府的大廚,姓胡。他滿臉橫肉都在抖,粗短的眉毛倒豎,一雙因常年掌勺和煙熏火燎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兇光四射!

他大步流星沖到那破廂房門口,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剛剛送完飯、還站在桌邊沒走的粗衣婆子臉上,唾沫星子伴隨著怒吼一起噴濺出來:

“死老婆子!叫你亂嚼舌根!啊?!誰說老子鹽罐子空了?!誰說老子熬油湯了?!老子熬的是咸肉!頂好的五花肉!腌的是府里特供的嫩芥菜頭!你敢編排老子的廚藝?!信不信老子一棍子把你那老牙全搟了!”

他揮舞著搟面杖,氣勢洶洶,活像要把婆子當面團給揉了!唾沫星子夾雜著廚房特有的油煙和蔥蒜氣息,噴了那婆子一臉!

婆子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和兇悍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后退一步,油膩的圍裙邊擦到了桌上那只破碗,碗晃了晃,卻沒倒。

送飯婆子被噴懵了:“胡、胡大廚!俺啥也沒說啊!俺就送個飯!俺……”

“放屁!”胡大廚暴跳如雷,“剛不是你在門口嘀咕老子鹽巴沒了舍不得放、鍋里熬的湯又腥又油?!老子那湯里加的是瑤柱提鮮!是頂好的貨色!哪個腌臜嘴碎的敢亂傳?!”

沈棠:“……”

她捏著那塊冷硬的饃塊,看看暴怒如雷的大廚,又看看嚇得縮脖子發抖的婆子,最后目光落回那碟黑黢黢的東西上,仿佛明白了什么。

這心聲……傳播路徑有點不講道理啊?

她正為這詭異的“能力”發懵,沒留意院門口光影晃動。

一個穿著嶄新湖藍色錦緞繡花襖裙、梳著精致雙丫髻、通身氣派比昨日送別宴上更嬌貴的少女,蓮步輕移,在另一個穿著粉色比甲丫環(名喚紅菱)的攙扶下,款款走進了這座破敗冷院。

正是承平侯府剛剛認祖歸宗的“真千金”——蘇婉兒。

她臉上的淚痕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矜持而略帶一絲憐憫的優越感。看到那破桌爛椅、滿地狼藉和形容狼狽的沈棠時,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如同看到腳邊骯臟的土屑。

送飯婆子和暴怒的大廚看到蘇婉兒進來,都瞬間噤聲,斂起剛才的兇態,微微側身讓開,垂下了頭。廚子趕緊把搟面杖塞到了身后油膩的圍裙底下。

“胡大廚,嬤嬤,辛苦了。”蘇婉兒聲音嬌柔,帶著世家貴女特有的清越,“我與沈姐姐有話要敘,煩請二位先退下吧。”語氣溫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主子威勢。

兩人如蒙大赦,連忙喏喏應著退了出去,看都不敢再多看沈棠一眼,仿佛她是比那餿饃更污穢的存在。

小院再次陷入一種怪異而微妙的寧靜,只剩下穿堂冷風嗚咽著掠過枯枝的聲音。

蘇婉兒這才將目光真正落在沈棠身上。那眼神很復雜,有勝利者的憐憫,有對新身份的洋洋得意,但更深藏的,是一種毒蛇鎖定獵物般的冰冷計算和嫉恨。

是的,嫉恨。哪怕沈棠如今被踩入塵埃,哪怕她自己才是真正的侯府明珠。可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尤其是當沈棠那張即使糊著泥漿、狼狽萬分卻依舊能看出幾分清秀輪廓的臉,撞進她視線時。

“紅菱。”蘇婉兒的聲音溫軟得能掐出水來。

身旁的丫環紅菱立刻應聲,將一個描金紅漆的精致食盒捧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露出里面碼放整齊的四塊雪白瑩潤、散發著清甜香氣的芙蓉糕。

蘇婉兒親自伸出纖纖玉手,拈起一塊最上面點綴了蜜漬花瓣的甜糕,那姿態優雅得無可挑剔。她步履輕盈地走到沈棠面前,微微彎腰,將那塊看起來就無比誘人的糕點遞了過來。

“沈姐姐,”她聲音輕柔似水,眸子里恰到好處地流轉著幾絲真誠的擔憂,“昨夜風雨那么大,姐姐定是受苦了。今兒廚房新做的芙蓉糕,婉兒特意給姐姐送來幾塊,姐姐莫要嫌棄,先墊墊肚子吧。”

香氣很甜,很誘人。

沈棠盯著那塊送到眼前的潔白糕點,又看著蘇婉兒那張帶著無害假面的臉。

記憶碎片翻騰:過去幾個月柴房里時不時出現的發霉飯菜、冷水餿粥、以及身體上那些莫名其妙來的傷痛……真當她是傻白甜圣母?

她視線下移,敏銳地捕捉到蘇婉兒今日這身嶄新光鮮的湖藍繡花襖裙的右后側裙角處,似乎無意間沾染上了一點極其細微的、米白色的粉末痕跡!粉末沾得不多,顏色與錦緞湖藍底色對比也不明顯,若非湊近仔細看,又是在室外的光線下,幾乎難以察覺!

這點粉末……沈棠腦子里屬于原主的、關于后宅陰私的模糊記憶被喚醒!一種熟悉感瞬間攫住了她!原主曾在一次蘇婉兒故意找茬、推倒她自己后被罰掃花園時,無意中在假山洞里發現過一小包藏在石縫深處的奇怪粉末!那時蘇婉兒還假惺惺地來看她笑話,手指好像就蹭到了一些,裙角沾了一點!后來原主好奇撿了一點聞過,結果手指癢了好幾天!

癢癢粉!

一股冷意順著脊椎瞬間竄上天靈蓋,激得沈棠頭皮發麻!

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蘇婉兒那雙看似清澈、實則藏著惡意的眼睛!

巨大的憤怒和后怕混合著昨夜的屈辱、饑餓,像火山巖漿般在她胸腔里轟然爆發!去他媽的劇情!

她看著那塊遞過來的雪白誘人的“毒糕”,再看看蘇婉兒那張故作擔憂實則寫滿算計的臉,一種被當傻子糊弄的怒火猛地炸開!所有積壓的怨氣化成了無聲的刻毒彈幕,瘋狂刷屏:

【墊墊肚子?怕不是墊一墊好直接送走吧?!真以為披個小白花皮我就認不出白蓮花芯子?!重生一趟回來就這點下三濫的陰毒段位?!指甲縫里藏癢癢粉當我看不見?裙角沾著當我不識字?!演技這么差還學別人搞宅斗陷害?給內娛小花當替身都得被嫌棄!有本事當場自己把這塊糕吃了給大家驗驗毒啊?!敢嗎?!】

這心聲無聲無息,只在沈棠自己腦海中轟鳴。

然而——

就在沈棠心底那聲毒舌狂噴的“敢嗎”剛落音的瞬間!

“哎呦!”蘇婉兒身后,端著紅漆食盒的丫環紅菱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叫!

聲音不高,但在寂靜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仿佛是有什么東西撞了紅菱的腿彎一下,又或者是她自己莫名其妙腿軟了一下!她端著食盒的手猛地一抖!

那個原本在食盒里安安穩穩、只剩三塊糕點的描金紅漆食盒,連同下面承托的楠木托盤……竟然整個脫手翻了下來!

嘩啦——哐當!

描金紅漆食盒連同楠木托盤,帶著紅菱剛剛塞回去、還未來得及合攏的蓋子,以及里面那三塊雪白精致的芙蓉糕!

不偏不倚!

兜頭蓋臉!

朝著正捏著一塊芙蓉糕、微微彎腰、作勢遞向沈棠的蘇婉兒,精準無比地扣了下去!

糕點的碎渣、盒子的邊角、托盤沉重的木棱……結結實實、狠狠地砸在蘇婉兒梳著精美雙丫髻的腦袋上!然后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啊——!!!”

蘇婉兒猝不及防!

那塊捏在她指尖、正準備遞出去的“毒糕”,自然也逃脫不了厄運,瞬間被盒子砸得變了形,糊在了她沾滿碎屑的錦緞裙面上!

她發出一聲驚恐無比、又難以置信的尖利慘叫!本能地、飛快無比地縮回了遞食的右手,如同被烙鐵燙到!另一只手則瘋狂地去扒拉自己頭上、臉上的糕渣碎屑!

頭發亂了!新裙臟了!

更糟的是!

隨著她急促的呼吸和甩手的動作,那點點沾染在她裙角的米白色粉末——不可避免地,有一部分被動作揚起,細微地飄散開來,落了一些在她露出的手腕和脖頸肌膚上!

沈棠清晰地看到,蘇婉兒縮回的右手手腕內側,沾上了一點模糊的白色痕跡!

蘇婉兒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她顧不上去看滿頭的狼狽,驚駭地低頭看向自己飛快收回的右手腕!

指尖沾過,腕上也沾上了!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里面寫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啊——!!!”第二聲尖叫,比剛才更凄厲、更驚恐萬分!帶著破了音的絕望!

她如同被開水燙到的貓一般,猛地原地瘋狂蹦跳起來,使勁甩著右手!那纖細的指頭拼命去擦手腕!可無論她怎么用力擦、怎么甩,都無濟于事!

幾縷輕微的、如同細微螞蟻爬過的麻癢感,從手腕被粉末沾染的地方,順著肌膚紋理,如同蘇醒的毒蛇般,迅速蔓延上來!

癢!

鉆心的、無法形容的、百爪撓心般的瘙癢感瞬間席卷了她的手!從腕部到整個小臂內側!

“不……不!我的手!好癢!啊——!好癢!!”

蘇婉兒再也顧不得任何形象和偽裝!她發出一聲凄厲的哭嚎,那張精心打扮過的小臉瞬間扭曲!她雙手如同抽風般瘋狂地在身上搓揉拍打,試圖止住那無法忍受的麻癢!可她越是去抓撓,那癢意反而如同燎原之火,愈發瘋狂熾烈!從手腕開始,手臂、脖頸、臉上剛剛被糕點渣蹭到的地方,紛紛被喚醒!

她像發了癲狂,在滿地狼藉的糕屑和食盒碎片之間,瘋狂地跺腳、扭動、尖叫、抓撓!完全失去理智!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紅菱也嚇傻了,看著蘇婉兒瘋魔般抓撓自己、甚至臉上都撓出幾道紅痕的樣子,想上前抱住她,卻又被蘇婉兒歇斯底里的掙扎甩開。

那描金紅漆的食盒空盒和被砸得稀爛的楠木托盤,凄慘地躺在地上,還冒著最后的、詭異的熱氣。

冷清的破院里,蘇婉兒如同中邪般的尖叫哭嚎在寒風中格外刺耳。

沈棠默默地縮回了角落里那堅硬的木板床上,看著眼前這雞飛狗跳的詭異一幕,慢吞吞地把剛才被自己口水稍微軟化了一點點邊角、能咬下一小塊含在嘴里的餿饃咽了下去。

嗯,咸得依舊驚天動地。

但看著蘇婉兒那狼狽萬狀、癢得滿院子打滾的凄慘模樣……

沈棠咂咂嘴。這餿饃,好像,也不是那么難以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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