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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藥香暖

灶房里彌漫著草藥的氣息、井水的清涼、以及角落里那只小野兔身上淡淡的、屬于曠野的青草和塵土味。林小滿守著兩個沉睡的生命,油燈的光芒在墻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她不敢睡得太沉,隔一會兒就給沈硯換額頭的濕布巾,摸摸他的體溫。

后半夜,沈硯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緊鎖的眉頭也略微舒展,雖然額頭依舊滾燙,但不再像之前那樣燒得嚇人。林小滿稍稍松了口氣,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她靠著冰冷的土墻,不知不覺也陷入了淺眠。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透過門縫,小心翼翼地探進灶房。林小滿被門外清脆的鳥鳴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第一時間看向草堆上的沈硯。

他依舊睡著,但臉色似乎不再那么潮紅得嚇人,呼吸也均勻了許多。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很燙,但似乎比昨晚最厲害的時候降下了一些。她稍稍安心。

目光轉向角落。那只灰褐色的小野兔也醒了,正蜷縮在陰影里,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還有林小滿。看到林小滿看過來,它的小耳朵立刻警覺地豎得筆直,身體微微后縮,但沒有立刻逃走。

“小家伙,你也醒了?”林小滿輕聲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無害。她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骨頭咔咔作響。

她先走到門口,推開一條縫看了看外面。天色微明,村子里一片寧靜,昨晚李寡婦的鬧劇似乎沒有引起太大波瀾。她輕輕關好門,走到水缸邊,舀了點清水,又撕下一小塊昨晚帶來的、李嬸子給的白面饃饃,泡軟了。

她端著水碗和泡軟的饃饃,慢慢靠近角落的小兔子。小兔子更加緊張了,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咕嚕聲,后腿蓄力,隨時準備逃跑。

林小滿在離它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把水碗和泡軟的饃輕輕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后退,退回到靠近門口的位置,背對著它,假裝整理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身后傳來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忍住回頭的沖動。又過了一會兒,響起了小口小口舔水的聲音,接著是細微的咀嚼聲。

林小滿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成了!

她這才轉身,看到小兔子正埋著小腦袋,快速地吃著泡軟的饃饃,偶爾警惕地抬頭看她一眼,見她沒有靠近,又繼續吃。那點食物很快被它吃光了,水也喝了不少。

小兔子舔了舔嘴巴,似乎意猶未盡,但看林小滿的眼神里的警惕明顯少了一些。它試探性地往前挪了一小步,又停下看著她。

林小滿想了想,又撕了一小塊饃放回地上。小兔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抵不住食物的誘惑,再次小跑過來,低頭吃了起來。

就在林小滿專心“投喂”小兔子時,身后草堆上傳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

林小滿立刻回頭。只見沈硯的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黑沉的眸子因為高燒而顯得有些迷蒙,帶著初醒的茫然,定定地望著低矮的、被煙熏得發黑的屋頂。他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林小滿的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擾到他。

沈硯的身體微微一僵,循聲轉過頭。當他的目光聚焦在站在門口、手里還捏著半塊饃饃的林小滿身上時,那迷蒙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冰水澆透般的清醒和……極其復雜的情緒。

震驚、愕然、被窺見最不堪一面的羞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狼狽?昨晚高燒中模糊的記憶碎片瞬間涌入腦海——額頭的冰涼、傷口的刺痛、那帶著草藥氣息的觸碰、還有她固執的聲音……

“你……”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喉嚨干得冒火。他想質問,想讓她立刻離開,想找回那點可憐的尊嚴,但身體的極度虛弱和干渴讓他連支撐起身體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徒勞地瞪著林小滿,眼神銳利卻失去了往日的冰冷鋒芒,反而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脆弱。

“感覺怎么樣?還燒嗎?”林小滿無視他殺人的目光,徑直走到他身邊,很自然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

沈硯想躲,但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只來得及偏了一下頭,林小滿微涼的手指還是觸碰到了他的皮膚。

“比昨晚好點了,但還是燙。”林小滿收回手,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渴了吧?喝水。”她拿起昨晚的水瓢,舀了半瓢清水,遞到他唇邊。

沈硯死死地盯著她手里的水瓢,又看看她平靜的臉,嘴唇抿得發白。強烈的自尊心讓他想拒絕,但身體對水的渴望是如此真實而迫切,喉嚨的干澀灼燒感幾乎要撕裂他。內心的激烈掙扎讓他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林小滿就那么舉著水瓢,耐心地等著,也不催促。她知道這家伙的倔強像石頭,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角落里的小兔子,吃完最后一點饃屑,滿足地舔了舔爪子,好奇地歪著小腦袋,看著草堆上那個氣息不善的人類和端著水的女人。

最終,生理的需求壓倒了那搖搖欲墜的尊嚴。沈硯極其艱難地、帶著一種近乎屈辱的緩慢,微微張開了干裂的嘴唇。

林小滿立刻將瓢沿湊近,小心地、一點一點地將清涼的水喂給他。沈硯閉著眼,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小口小口地吞咽,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水,而是某種難以下咽的毒藥。

喂完水,林小滿放下水瓢,又拿起那個丑丑的小藥瓶。“腿上的藥該換了,傷口有點紅腫。”她陳述著事實,語氣沒有波瀾。

沈硯猛地睜開眼,眼神里充滿了強烈的抗拒和警告:“我自己來!”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行,你自己來。”林小滿這次沒堅持,直接把藥瓶塞到他手里,“藥在這里,干凈的布在那邊(她指了指自己帶來的細麻布)。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說完,她利落地站起身,看也沒看沈硯那副如臨大敵的表情,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她想起什么,又停下腳步,指了指角落里正睜著紅眼睛好奇張望的小兔子:“哦,對了,昨晚你發燒的時候,這位‘不速之客’闖進來避難的,腿好像也受傷了。我喂了點吃的,它沒跑,估計是賴上這兒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灶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沈硯粗重的呼吸聲和小兔子偶爾發出的細微咕嚕聲。

沈硯捏著那個還帶著林小滿掌心余溫的丑藥瓶,看著緊閉的房門,再看看角落里那只灰撲撲、正怯生生望著他的小東西,一時間竟有些茫然。身體依舊虛弱無力,傷口陣陣作痛,額頭發燙,但嘴里那清水的涼意似乎還殘留著,沖淡了喉嚨的灼燒感。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左小腿上包扎整齊的細麻布,又想起昨晚高燒時那帶著涼意的擦拭和藥膏涂抹……一種極其陌生的、被強行照顧的感覺包裹著他,讓他無所適從,煩躁又……無法徹底否認那一絲絲被壓抑在最深處的、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暖意?

他煩躁地移開目光,卻正好對上角落里小兔子那雙清澈純凈的紅眼睛。小家伙似乎被他剛才兇戾的眼神嚇到了,往后縮了縮,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沈硯看著那只受傷的小東西,再看看自己手里同樣裝著“藥”的丑瓶子,一種荒謬的同病相憐感油然而生。他沉默了片刻,最終認命般地、極其笨拙地、開始嘗試給自己解開腿上那包扎得還算不錯的布條。動作牽扯到傷口,痛得他倒吸涼氣,額角冷汗直冒。

隔壁院子里,林小滿正對著初升的朝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她走到水缸邊,舀起清涼的井水洗了把臉,冰涼的水讓她精神一振。她看向自己的田地:月光花在晨光中收斂光華,葉片舒展;生菜翠綠欲滴;辣椒掛滿小果;番茄紅艷欲滴……一片生機勃勃。

“新的一天!”她給自己打氣。想到灶房里那個別扭的病人和那只小兔子,她挽起袖子,走向自己的小菜圃。“病號飯……嗯,就做個清淡點的生菜雞蛋疙瘩湯吧!”她愉快地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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