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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我也還是那個只會打游戲的衰仔

文學社活動室的木門在身后輕闔,發出咔嗒一聲悶響,像咬合的蚌殼封存了滿室薰衣草香。

陳雯雯站在百葉窗前,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玻璃上的雨痕。路明非佝僂的背影正穿過操場,衣服后襟被風掀起一角,像只脫線的風箏。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攀住教學樓的墻根——這是她高中三年里第無數次凝視這個背影,可記憶總會突然跌進那年的病房。

那時候她剛被確診紅斑狼瘡,激素藥膏在臉頰燒出大片紅疹,像被打翻的番茄醬潑在白紙上。體育課躲在器材室哭時,總有個身影跟進來,把偷藏的漫畫塞給她。

路明非那時候還沒長開,瘦得像根豆芽菜,卻每天中午抱著素描本蹲在病房走廊,用炭筆給她畫戴著王冠的公主,說“你看漫畫里的女主角都得先打怪才能變好看”。

有次她對著鏡子扯掉假發套,是他慌慌張張遞來頂HelloKitty的粉色帽子,自己紅著臉說“我朋友的,借你戴兩天”。

后來她褪掉痂皮的那天,他塞給她一本《小王子》,扉頁畫著只歪脖子狐貍,旁邊寫著“等你好起來,我們去看狐貍”。

“藏得住嗎?”她對著窗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輕聲問。

指尖下的玻璃突然傳來細微的裂痕聲。她低頭,看見自己無意識攥緊的拳頭上,青瓷茶杯的碎片正嵌進掌心,淡紅的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白裙上,洇成細小的星子。

就像當年涂滿藥膏的臉頰,在記憶里永遠留著灼熱的觸感。

昨天在小花園看見柳淼淼踮腳給他理頭發時,她手里的炭筆差點折斷。那把磨得光滑的桃木梳正穿過路明非軟塌塌的發叢,柳淼淼的指尖擦過他耳尖,像只偷腥的貓爪在獵物頸間試探。

路明非僵在原地的樣子真傻,耳朵紅得像被曬壞的番茄,卻不知道躲開——他總是這樣,對誰都少根防備的筋,就像當年在病房里把唯一的漫畫書分給了滿臉紅疹的她。

她當時握著調色刀的手在畫板后微微發抖,不銹鋼刀刃映出自己扭曲的影子,劃下去大概會像切開熟透的水蜜桃吧?可今天看他病懨懨的樣子,又覺得算了。

就像貓抓老鼠時總會松開爪子再按住,她有的是耐心。

“柳淼淼......”她對著空氣念出這個名字,舌尖卷過齒間,像在品嘗某種酸澀的漿果。

那個彈鋼琴的女孩,手指細長,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連走路都帶著琴鍵般的節奏感。確實是勁敵啊,連覬覦獵物的方式都那么優雅,不像她,只會把寫滿他名字的病歷紙藏在日記本最深處。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茶杯碎片,鋒利的邊緣在指尖轉了半圈,留下一道冰涼的弧線。

下次去他家送詩集時,或許可以“不小心”割到手,看他會不會像病房那次一樣,慌慌張張地掏出皺巴巴的紙巾,臉紅得像被夕陽燒過的云。

“下次......”她對著掌心的血珠呵氣,看著那點紅在熱氣里微微暈開,“一定要讓你記起來。”

路明非站在仕蘭中學門口,仰頭打量著那棟號稱“新古典主義”的校門。雕花鐵欄上爬滿紫藤,立柱頂端頂著巴洛克式的渦卷,在他眼里活像兩坨放大版的奶油蛋糕。

“校長怕不是把歐洲古堡的售樓手冊當建筑圖紙了?”他對著空氣比了個中指,“這破大門拍《哈利波特》番外都不用布景,就是少了點攝魂怪。”

聲控燈的電流聲還在耳邊嗡嗡響,背后傳來引擎低低的轟鳴。一輛寶馬停在香樟樹下,銀灰色的車身像塊冷卻的錫箔紙,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路明非的瞳孔自動對焦——車牌號尾號是73,柳淼淼家的車,昨天他在鋼琴教室窗外見過。

這姑娘是安裝了GPS定位嗎?怎么他一冒泡就準時出現?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柳淼淼半截白皙的小臂。她今天穿了件小白裙,領口鑲著細白的蕾絲,陽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細銀鏈上,晃得路明非眼睛發酸,像看見月光跌進了白瓷碗。

“路明非!”她朝他揮手,聲音甜得像剛開封的蜂蜜柚子茶。

路明非磨磨蹭蹭走過去,感覺自己像被召喚的忠犬,還是沒斷奶的那種。“柳小美女,您這是蹲點抓壯丁呢?”

柳淼淼噗嗤笑了,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點著:“我一會要去上鋼琴課,要不要......去看我練琴?”

路明非腦子里的警報器瞬間拉響。昨天拒絕的話還熱乎著,這姑娘是屬復讀機的?他低頭瞅了瞅自己洗得發白的帆布鞋,又瞥了眼寶馬真皮座椅的縫線——這場景對比強烈得像《變形金剛》里的擎天柱和報廢三輪車。

“不了吧,”他摸著后腦勺裝傻,“我這手指短得像胡蘿卜,彈鋼琴怕不是在給鋼琴刮痧。再說我五音不全,上次音樂課合唱《小星星》,被老師單獨拎出來當反面教材,說我能把莫扎特氣活過來。”

柳淼淼的睫毛垂了下去,長而密,像兩把小扇子遮住眼底的光。“可是......”她聲音低了半度,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我爸新給我買了架斯坦威,據說音色特別像月光,我想......找個人聽我彈《月光奏鳴曲》。”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這姑娘太會了,用月光和斯坦威當誘餌,簡直是降維打擊。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架鋼琴的樣子,漆黑的琴身能映出人影,白鍵像一排整齊的牙齒,而自己坐在旁邊,肯定像個誤入米其林餐廳的流浪漢。

“真不去了,”他硬著頭皮往后退,”您趕緊去吧,別讓鋼琴等急了。我這衰仔就不耽誤鋼琴家的寶貴時間了,回去還得打掃衛生呢。”

柳淼淼突然抬眼,眸子里閃著狡黠的光,像只發現獵物的小狐貍。“可是路明非,”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小白裙掃過車門時帶起一陣風,“我讓趙叔送你回家呀,看你臉色不太好。反正你家就在隔壁,順道的。”

路明非愣住了。這轉折來得比《名偵探柯南》的兇手揭曉還突然,他怎么忘了這茬。

“你看,”柳淼淼指了指后座,“我還帶了草莓蛋糕,本來想練完琴吃的,分你一半好不好?”她歪著頭笑,梨渦里像盛著星光,“就當......謝謝你昨天幫我把騷擾我的人趕走啦。”

路明非看著那盒包裝精致的蛋糕,又看了看柳淼淼期待的眼神,腦子里的彈幕突然卡殼了。

——完了完了,這是糖衣炮彈啊!吃了蛋糕是不是就得聽她彈琴?聽了彈琴是不是就得夸她?夸了她是不是就得......被趙孟華那幫人看見然后被按在地上摩擦?

可草莓蛋糕的香氣順著風飄過來,甜得他舌尖發麻。長這么大,他只在生日時吃過超市打折的奶油蛋糕。

“蛋糕我收下,車就不坐了。”路明非突然挺直腰板,從褲兜里摸出皺巴巴的五塊錢,“這是蛋糕錢,算我買的。從這兒坐公交回家得四十分鐘呢,就不麻煩趙叔繞路了。”

柳淼淼臉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隨即又舒展開,只是眼底的光暗了暗。“好吧,”她把蛋糕遞給他,指尖不經意觸到他的手,像片羽毛輕輕掠過,“那你等公交時別站在風口,別淋著雨。”

“放心,我這身板經造。”路明非把錢塞進她手里,抱著蛋糕轉身就走,生怕晚一秒就會反悔。背后傳來趙叔發動汽車的聲音,他沒敢回頭,只聽見柳淼淼輕聲說:“明天見啊路明非。”

風把這句話吹得很輕,卻像枚圖釘狠狠扎進他后腦勺。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蛋糕盒,奶油透過紙盒傳來微微的涼意。

“人生果然是道送命題。”路明非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放著校花的順風車不坐,偏要去擠沙丁魚罐頭公交,我怕不是全仕蘭中學獨一份的傻子。”

可不知怎么的,握著蛋糕盒的手心卻有點發燙。

路明非抱著草莓蛋糕站在香樟樹下,看著寶馬車的尾燈沒入車流。空氣里還殘留著柳淼淼身上的梔子花香,像某種熱帶蝴蝶扇動翅膀時留下的磷粉,虛幻又撓人。

他朝著與公交站相反的方向走,帆布鞋踩過水洼時濺起的泥點粘在褲腳。剛才拒絕柳淼淼時硬撐的那股勁兒正順著脊椎往下溜,后背有點發僵——這就好比生物課上講的應激反應,腎上腺素飆升時能徒手掀翻課桌,勁兒過了就只剩脫力的酸軟。

“打掃衛生?騙鬼呢。”他對著路邊的梧桐葉撇嘴。陳雯雯的叮囑還在耳朵里打轉,像只振翅的飛蛾:“吃完藥就躺著,別亂跑。”可他現在精神得能去操場跑三千米,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像上了發條的機械鐘,規律又強勁。

口袋里的錢包硌著胯骨,皮革邊緣被磨得發毛。六點半吃的藥,白色藥片吞下去時像吞了塊小石子,現在藥效大概正隨著血液循環滲透到每個細胞。但真正讓他精力旺盛的,恐怕不是那幾片感冒藥。

路明非下意識摸了摸小腹。隔著薄薄的T恤,能摸到皮下隆起的輪廓,像塊被溫水泡發的壓縮海綿正在慢慢舒展。

昨天洗澡時冷水嘩嘩澆下來,他對著鏡子扯起衣服看了半天——那幾塊腹肌算不上健身房教練那種塊狀分明的腱子肉,更像被精心揉過的面團,線條模糊卻結實,用手指按下去能感覺到回彈的力度。

這不符合生物學常識。高中學的《人體解剖學》里寫得明明白白,骨骼肌的生長需要持續的抗阻訓練和蛋白質攝入,肌纖維在微損傷后修復重組才能變粗。

他路明非,一個連擰瓶蓋都得找芬格爾幫忙的家伙,怎么可能突然長出肌肉?除非……

他猛地停在天橋下,扶著銹跡斑斑的欄桿往下看。車流像發光的河,尾燈是暗紅的鯉魚,headlights是銀白的鯽魚,在暮色里蜿蜒游走。

就是在這座橋的引橋上,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眼睛在后視鏡里變成熔金的顏色,像某種爬行類動物的豎瞳。從那天起,一切都開始跑偏。

“難道是基因突變?”路明非撓撓頭。生物老師說基因突變具有不定向性和低頻性,通常伴隨著有害性狀,比如鐮刀型細胞貧血癥。

可他這情況怎么看都像超能力覺醒,難道是X戰警里那種隱性基因被激活了?

網吧的霓虹燈牌在巷口閃著曖昧的粉紫色光,“極速先鋒”四個字的筆畫缺了半截,像被老鼠啃過的奶酪。路明非掀開掛著的塑料門簾,一股混合著泡面湯和汗味的熱氣撲面而來,差點把他掀個跟頭。

“路明非?”吧臺后面的小張探出頭,臉上的青春痘在熒光燈下亮得像星星。這哥們以前總愛用鼻孔看人,尤其對路明非這種揣著皺巴巴十塊錢來上網的學生,眼神能把人凍成冰棒。可今天他居然站起來了,手里還攥著瓶營養快線,笑得像推銷保健品的推銷員。

路明非往后縮了縮,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張哥,我就上倆小時。”他摸出錢包,里面揣著幾張皺巴巴的紙幣,“不用找了。”

“哎哎,錢算什么。”小張一把按住他的手,把營養快線塞過來,瓶身冰涼的水珠蹭在路明非手背上,“剛進的貨,給你嘗嘗。”

路明非捏著那瓶印著大眼睛娃娃的飲料,感覺像捏著顆定時炸彈。這場景太詭異了,就像《動物世界》里看到獅子突然給羚羊遞肉,背后絕對藏著陰謀。

“那個……”小張搓著手,笑得一臉燦爛,“前天來的那位姐姐,是你親姐啊?看著真年輕,跟明星似的。”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前天?他前天除了在學校被陳雯雯堵著問作業,就是窩在家里啃面包,哪來的什么姐姐?這網管怕不是打游戲打傻了,把別人的劇情安到他頭上了?

“什么姐姐?”路明非擰開營養快線,猛灌了一大口,甜得發膩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滑,“我家就我一個,你怕不是認錯人了?”

“哦——”小張拖長了調子,眼睛里的光卻更亮了,像發現獵物的狼。“不可能啊,她說給路明非送吃的,還塞了我兩百塊讓多照顧你……”

路明非愣住了。送吃的?兩百塊?他最近除了自己啃干面包,沒收到過任何來路不明的食物。難道是哪個暗戀他的女生搞的匿名送溫暖?可這手筆也太大了,兩百塊夠他吃一星期泡面還能加雙蛋。

“真沒有。”路明非把瓶蓋擰得死緊,塑料摩擦聲在嘈雜的網吧里格外刺耳。“我爸媽常年在外,哪來的姐姐給我送吃的?你怕不是被人騙了?”

小張的臉垮了下去,像被戳破的氣球。但也就兩秒,他又挺直了腰板,拍著路明非的肩膀:“沒事沒事,可能真是我記錯了!以后常來玩啊!機子給你留著最里面的,安靜。”

路明非抱著電腦包往角落里走,感覺背后有兩道視線像探照燈似的照著他。他拉開吱呀作響的塑料椅坐下,屏幕亮起來的瞬間映出他自己的臉——黑眼圈還在,但眼睛里的紅血絲退了,皮膚透著點不正常的白皙,像剛從冰柜里撈出來的三文魚。

“這什么情況。”他摸著下巴上的胡茬,胡茬好像也變硬了點,扎得指尖發癢。“難不成是平行宇宙里的姐姐穿越過來給我送溫暖了?”

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新聞彈窗,標題寫著“罕見白化病鱷魚現身亞馬遜河流域”。路明非盯著那張照片,鱷魚的金色豎瞳在黑暗里閃著光,像兩顆懸浮的硬幣。

他突然有點慌,抓起桌上的營養快線又喝了一口。甜膩的味道里,似乎混著點別的什么,像鐵銹,又像血。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路明非點開游戲登錄界面,“反正再離奇,我也還是那個只會打游戲的衰仔。”

但他沒發現,自己握著鼠標的手,指節分明了許多,敲擊鍵盤的力度也比以前大了,塑料鍵帽被按下去時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某種信號正在被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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