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向和看看豚豚，又看看馬，難以置信道：“豚豚，跟誰說話呢？”

豚豚抬抬下巴：“它呀。舅舅，我要騎這個。”

“這個可不行。別看這馬歲數小，但它性子是所有馬里面最烈的，你可騎不了。聽話，舅舅給你找個好騎的小馬。”安向和馬上拒絕了她，并一把抱起豚豚，給聞訊趕來的馬夫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把這匹馬給拉到一邊，換一匹性情溫順的小馬來。

可誰知，馬也開始使性子了。馬夫戰戰兢兢去拉韁繩，熾焰就作勢要踢人，不許任何人靠近。

保命要緊，馬夫只能苦哈哈看著安向和，求他放過自己。

安向和“嘖”了一聲，表情迷惑不解：“這馬今天也開始不聽話了？熾焰，再這樣，可要拿鞭子抽你了。”

他皺著眉頭威脅了兩句。

熾焰黑珠子一樣的眼睛滴溜溜盯著豚豚，嘶鳴一聲：“你能聽懂我說話？還真是個不一般的小孩。不過你可沒騎我的資格。”

豚豚歪歪頭，莫名固執起來，似是非要跟熾焰爭個高下：“舅舅，我就要騎這個。”

她半是撒嬌，半是撒潑，雖然這技能并不十分熟練，但在安向和面前，也是十分有用。

安向和抵擋不住這樣的攻勢，連聲答應下來，抬手揮退了馬夫，一手抱著豚豚，一手握住了馬的韁繩。

這下，就連一直不動聲色的安向春都有些不安了。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贊成道：“哥，豚豚沒騎過馬，這馬看著也不喜歡小孩，要不然還是算了。”

一聽這話，豚豚當即雙手捂臉，埋在安向和肩頭嗚嗚哭起來。

安向和慌了神，“哎哎哎，豚豚別哭別哭，舅舅帶你騎。有舅舅在呢，沒事。”

安向春還想再勸幾句，安向和已經長腿一掃，翻身上馬了。

他單手將豚豚攬在身前，另一手緊握著韁繩，安向春只覺眼前一陣疾風掠過，他們倆已經穩穩落在了馬背上。

相較于豚豚的欣喜和興奮，熾焰的情緒就沒那么好了。他刨地的動作又急又沒有章法，顯然是氣壞了。

豚豚在它身上笑：“舅舅，我想出去跑。”

來的路上，她見有人騎在高頭大馬上招搖過市，旁若無人地縱馬飛馳，將一旁的百姓嚇得四散。將軍府的馬場還是太小，跑不出那樣的氣勢。

安向和一夾馬肚，熾焰便不情不愿往前走了兩步，動作緩慢。它聽見馬上的人語調平和，對那小女孩循循善誘，“外面大街上都是人，可不能出去騎馬，會耽誤百姓的生計。”

豚豚似懂非懂，卻點了點頭，很聽話的沒有再鬧，只是還嫌慢，想讓馬快一點。

安向和畢竟還是小心，不肯。可熾焰卻像是終于逮到了機會，趁安向和一個不注意，它撒開四蹄，跑得飛快。

若不是柳雁眼疾手快，在它跑到面前的一瞬間，將安向春重重往后一拉，熾焰就奔到她們倆的面門上了。

安向春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豚豚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飛奔來的馬蹄。在柳雁的重力之下連連后退了兩步的她這才猛然回神。

那一霎那，她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嘴唇慘白，骨節勻稱，泛著微紅的指尖死死扣住了柳雁的胳膊——

她驚慌出聲，試圖攔下馬上的人：

“不行，這馬瘋了！趕緊停下！”

可馬上的人卻全然不在乎。

只有在馬跑起來的瞬間，安向和心頭閃過一絲顧慮，但隨即，這一點不放心也隨著豚豚的歡呼聲而煙消云散。

他一年有三百多天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因此只消一息，他便察覺到熾焰并無惡意。因為身下速度雖然快，但步伐是穩健的，只要他或者豚豚在馬背上老老實實，不要亂動，那就不會跌下馬去。

只是他沒想到，豚豚第一次騎馬，就這么穩重，一點都不害怕也就罷了，居然還十分高興。

于是他索性不管熾焰，任由他在院子里撒了歡的跑，讓這一人一馬跑個痛快。他只單手環著豚豚的肚子，防止她被顛下去，剩下的，一概不管，甚至還想著把韁繩往豚豚手里塞。

可豚豚的手太小，完全力不從心。

見馬飛速跑了幾圈，越發平穩起來，安向春懸到嗓子眼的心終于是落到了半空。

豚豚一時不從馬上下來，她的心就無法全落回去。

柳雁見狀拍拍她的手，安慰：“我剛嫁過來，你才十幾歲的時候，不也天天往墻頭上爬，哪危險往哪去嗎？”

安向春的眼睛緊跟著豚豚，隨口道：“不一樣，豚豚才五歲。”

可如今五歲的小女孩在馬上的姿態，比年長的男孩毫不遜色。

烈風順著沒裹緊的大氅往她懷里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反而愈發激動起來。即便在宮中時，沒人敢給她立規矩、拘束著她，但這樣的自在，還是她第一次經歷。于是她任由風從自己張大的嘴中灌進去，兩頰傳來刺痛也不愿停下。

直到馬不想跑了。安向和帶她跳下馬，安安穩穩送回到安向春懷里。

“安文賦第一次騎馬是六歲，這丫頭比她哥膽子還大！”

徹底放下心來的安向春沒好氣：“那是。我在下面喊破了嗓子都沒人聽！還好沒出事，不然你就去爹娘的墳頭跪著謝罪吧！”

安向和爽朗一笑，一拍馬屁股，讓馬自己玩去了。

縱情跑馬的后果就是，午夜，豚豚莫名開始發燒。

安向春正安穩睡著，突然覺得一陣悶熱，身邊像被人塞了個湯婆子，一摸才發現，是自己的女兒在發熱。

“豚豚？”她的瞌睡瞬間消失，外衣都沒披就趕緊坐直了身體，把豚豚抱進懷里來。

她一向將孩子照顧得很精細，所以豚豚很少生病，她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好在侍女機靈，一邊差人去叫安向和夫妻倆，一邊派人去請大夫。

不多時，柳雁就趕到了。

“八成是今天騎馬的時候受涼了。”柳雁聽到消息就趕緊往這趕，衣衫也有些凌亂，嗓音透著沙啞。

“不知道……”安向春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