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將軍的戰馬都養在后院，吃的都是最好的草料，樣的比安文賦還精細，那是豚豚從未見過的新奇動物。

自從安向和說要帶自己去騎馬，豚豚吃飯都心不在焉，讓柳雁以為是自己的廚藝下降了，追著安向春問個不停。

好不容易熬到幾人都吃完飯，豚豚不等安向和喝完茶，便一個骨碌滾進了舅舅懷里，騎在他剛吃飽的肚子上，抱著脖子撒嬌，“舅舅，騎馬去，騎馬去！”

安向和哪受過這樣的待遇，別說安文賦了，就算是安向春小時候都沒給過自己這樣的好臉。他不知所措地抱著豚豚，耳邊什么話都聽不進去了。

“走走走，舅舅帶你騎馬去。”他抱著豚豚走出門去，馬上就被追出來的柳雁給喊住了。

“看這天色，一會就要下雪了，你皮糙肉厚不怕凍，孩子怕。快把大氅給她披好！”

安向和猛一拍腦門，這才意識到，懷里這個是才五歲的小姑娘，可不是自家那個摔打著長大的臭小子。他趕緊接過大氅來。比量一番之后，發現抱著孩子沒辦法完成把她裹進大氅里的動作。

于是他只能先把豚豚放下，打算把她包嚴實了再重新抱起來。可豚豚早已經等不及了，舅舅磨磨唧唧的動作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

雙腳剛沾地，她便脫了韁的野馬一般飛奔起來，安將軍居然都追不上她。

——其實不是追不上，是看她跑的太灑脫，根本不想去拘束她。

安向春在他們身后慢慢走著，對此毫不在意，她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安撫道：“不是說孩子會隨舅舅嗎？我看她跟你小時候挺像的，永遠安分不下來。”

安向和不贊成道：“那是說男孩兒，女孩可不能這樣。”

“女孩得哪樣？像我當年那樣，倒是文靜，惹大人喜歡。但受了欺負也不敢跟大人說，這樣有什么好的？”

安向春對他的一番話不屑一顧。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柳雁趕緊打圓場：“哎，她知道在哪嗎？為了養馬，這后院特意擴建過，可大了，她可別再迷了路。”

安向春依舊不甚在意：“沒事，只要咱家有會喘氣的，路上見到小鳥也好，小老鼠也好他，她總能問到路。”

對于這一點，安向春十分自信。在豚豚小的時候，她便有意讓豚豚更外向，所以，只要沒有人惡意使壞，豚豚獨自在外也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豚豚也沒有辜負她這番信任。在走路都需要人牽著的年紀，她一路蹦蹦跳跳卻沒摔跤，轉過廊下，便聽到有嘰嘰喳喳的聲音。

“聽說大小姐回來了。”

“完了完了，我們肯定要遭殃了，大小姐最喜歡吃雞了！”

那聲音是從草叢里傳出來的。寒冬臘月，草已經枯了，上面結著霜雪，讓人一眼就生寒。

豚豚卻沒有一點怕冷的意思，她蹲下去，一點點往草叢邊挪，而后伸出手，猛然把草叢給撥開了。

“咕咕咕咕咕——！”草叢里響起一連串驚恐的雞叫聲。

“啊，小公雞，你們在這干什么呢？”

豚豚用力將雜草壓了壓，徹底露出這兩只慌亂的雞來，而后十分隨意地把手在衣服上一蹭。

“我們明明是母雞……”

“哦，對不起，小母雞。”豚豚為搞錯了雞的性別而認真道歉。

兩只雞面面相覷，連快逃都忘了：“這小孩誰啊，能聽懂咱倆說話？”

“我叫豚豚。”蹲累了，豚豚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要吃掉我們嗎？”兩只雞靠在一起，可憐兮兮的。

豚豚搖頭，“你們帶我去騎馬，我就不吃你們。”

得到了豚豚的承諾，這兩只雞才分開，而后轉身往后走，時不時還轉頭示意豚豚跟上。

“這你可找對人了。院子里只有我們姐妹倆是散養的，能到處溜達，也只有我們倆，把整個后院給摸清了。”

豚豚好奇：“為什么？”

其中一只雞的情緒立刻就不高漲了，它垂下頭去，頗為哀戚道：“因為大小姐愛吃溜達雞。”

雞和人的身形都小小的，專挑大人走不過去的小路走，沒多久就到了。

豚豚看著院子里膘肥體壯的幾頭大馬，不禁“哇”了一聲，“好壯的馬！”

離她最近的那匹馬打了個響亮的響鼻，用不屑一顧的眼神看著這三只。

豚豚尚未反應過來，馬已經抬起了蹄子，沖他們踐了過來！

兩只雞被嚇得上躥下跳，早已慌了神，花生米大的腦子里空空如也，而豚豚就靜靜站在原地，瞪著新奇且激動的大眼睛，注視著馬上就要落在她身上的蹄子。

只是靠近了馬場，還沒進來的安向和一聽馬的嘶鳴聲，馬上就慌了。

這匹馬他養了多年，馬的什么動靜代表了什么意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豚豚在馬的眼中是生人，而像這樣的好馬，性子烈，骨子里帶著傲氣，對生人的靠近視作一種挑釁，它們勢必要將所有的威脅驅逐出去。

這樣的嘶鳴聲就代表了此意。

可當他丟下夫人與妹妹，撒丫子跑進去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那匹最難馴服的馬，在豚豚的注視下，慢吞吞放下了自己的蹄子。

而那兩只雞，早已經不知道跑哪去了。

本來想嚇唬嚇唬這小孩，沒想到這小孩卻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熾焰覺得自己丟了臉面，于是煩躁地刨著地，時不時從鼻孔里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它太高了，豚豚踮起腳來都摸不到。但她不愿就這么放棄，而是在踮著腳比劃了比劃高度之后，單手叉腰，指揮馬：“你，矮一點。”

馬又差點尥蹶子，這下被緊趕慢趕終于趕上了的安向和拉住了。

安向和氣勢洶洶給了那馬一腳，又趕緊轉過身來，把豚豚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沒事吧，沒受傷吧，嚇到了吧？”

豚豚搖頭，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匹馬。

馬挨了一腳，正生悶氣，把頭轉了過去，不給人看。

豚豚就指著它，笑嘻嘻說：“我剛剛聽見了，你跟旁邊的馬說，要嚇唬嚇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