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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這個判官有點兇
  • 無名寂靜
  • 2260字
  • 2025-07-09 11:03:35

雨絲如織,將葬妃嶺的污穢與新生的痕跡一同洗刷,在青石板上匯成渾濁的細流。

青冥抱著暖烘烘一團的白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的山道上。

方才鏡中那猩紅巨眼帶來的刺骨寒意,似乎仍殘留在骨髓深處,與眉心跳動的脹痛感交織在一起。

“嘶——這鬼天氣!”

白虎在她懷里不滿地抖了抖耳朵,幾滴雨水被甩到青冥的下巴上:“還有你腦子里那破珠子,能不能消停點?本座耳朵都要被它吵聾了!”

青冥下意識又按了按眉心,那里仿佛藏著一顆不安分的心臟,隨著雨滴敲打幕籬的節奏隱隱搏動,牽引著那片燃燒的青焰與玄黑鎖鏈的幻影在意識邊緣沉沉浮浮。

“閉嘴,有本事你把它摳出來?”她沒好氣地回敬,順手把試圖鉆出懷抱避雨的毛團子又往里按了按,“老實待著,淋病了還得我掏藥錢。”

“放肆!本座百邪不侵!”白虎炸毛抗議,爪子隔著衣料不滿地刨了她兩下,終究還是屈服于外界的濕冷,把自己更深地埋進那點暖意里,只露出半顆毛茸茸的腦袋和一雙警惕的藍眼睛,琉璃般的瞳孔在雨幕中映著灰暗的天光。

兩人拌著嘴,剛轉過一道林木蔥郁的山梁,腳下泥濘的小徑通向遠處依稀可見的官道輪廓。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前方那片籠罩四野的鉛灰色雨云,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粗暴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刺目的、近乎慘白的陽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精準地籠罩住下方一個小小的村落。

那陽光熾烈得極不自然,與周遭陰沉沉的天色形成詭異的割裂,村落的輪廓在強光下白得晃眼,邊緣甚至蒸騰起絲絲縷縷扭曲的熱浪。

雨,在村落上空戛然而止,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那個小小的世界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喵嗷!”白虎猛地從青冥懷里探出整個腦袋,頸后的毛瞬間炸開,喉嚨里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呼嚕聲,琉璃藍眸死死盯住那片詭異的晴空村落。

“不對勁!死氣!好濃的死氣!還有……一股極其污穢、令人作嘔的甜腥味!”

它小巧的鼻翼急促翕動,胡須根根繃直。

青冥腳步倏然頓住。

幕籬下,她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刀,穿透朦朧雨幕和刺目的光暈,鎖定了村口歪斜的木牌坊。

牌匾上,模糊的“福祿村”三個字,此刻在慘白的光線下,透著一股不祥的衰敗感。

牌坊下,本該是村人往來、雞犬相聞的入口,此刻卻空無一人,死寂得如同墳墓。

“福祿村……”

青冥低聲重復,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腰間懸掛的、非金非木的幽冥令,令牌觸手冰涼。

“我記得輪回司案牘提過,此村向有供奉‘太歲肉芝’祈福延壽的舊俗?”

“哼,福祿?”白虎嗤之以鼻,意念中的聲音帶著神獸天生的厭惡與凝重,“現在聞起來,倒像是腐爛的蜜糖混著尸油!那‘肉芝’怕不是成了精!”

無需多言,兩人瞬間達成共識,青冥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雨絲的輕煙,悄無聲息地掠向那片被詭異晴空籠罩的死寂村落,白虎則繃緊了身體,利爪彈出肉墊,隨時準備暴起。

踏入村口牌坊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滯澀感當頭壓下,空氣粘稠得如同膠質,沉重地擠壓著胸腔,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悶的回響。

外界淅瀝的雨聲、風吹林葉的沙沙聲,徹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絕對的寂靜。

陽光毒辣地炙烤著地面,蒸騰起泥土被曬焦的土腥味,卻奇異地混合著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甜腥氣,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而腐敗的蜜罐之中。

街道兩旁,是歪歪斜斜的土屋茅舍,門窗大多洞開,黑洞洞的,像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村民”。

他們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站在自家門口、院中,或倚著墻壁。

衣衫襤褸,面容呆滯,眼珠渾濁無光,直勾勾地“望”著同一個方向——村子中央的位置。

他們的動作凝固在某個怪異的瞬間:

有人端著缺口的陶碗,碗里是早已干涸發黑、爬滿蠅蟲的糊狀物;有人佝僂著腰,保持著鋤地的姿勢,腳下卻寸草不生,只有干裂的硬土;一個婦人懷中緊抱著一個襁褓,襁褓里的東西早已干癟萎縮,只剩下一小團裹在破布里、辨不清形狀的暗色……

死氣沉沉。沒有一絲活物的氣息。

“你看他們的脖子!手腕!”白虎的意念帶著驚怒在青冥腦中炸響。

青冥瞳孔驟縮,目光所及,那些僵立村民裸露在外的皮膚——枯槁的脖頸、干瘦的手腕、甚至渾濁的眼白邊緣——竟都爬滿了一種極其細微、近乎透明的金色絲線!

那金絲深深嵌入皮肉之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著,散發出一種微弱卻極其純粹、與這污穢死地格格不入的……光明氣息!

它們蜿蜒游走,最終都隱沒在村民的衣領或袖口深處,仿佛扎根于他們的軀干之內,源源不斷地汲取著什么。

“像……根須?”

青冥低語,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竄上。這

純粹的光明氣息,讓她瞬間聯想到森羅殿中,閻王賜下令牌時那一閃而逝、被重重幽冥之力包裹的仙靈本源。

雖本質相似,此刻卻與這極致的污穢死氣糾纏共生,扭曲得令人作嘔。

“喵嗷——嗚!”白虎突然發出一聲咆哮,并非通過意念,而是真真切切地響徹在這死寂的村落,它渾身銀白的毛發根根倒豎,體型雖未暴漲,但周身瞬間迸發出刺目的金色光焰,如同一個小太陽在青冥懷中炸開,帶著焚盡萬邪的凜冽氣息,本能地抗拒著此地濃稠的污穢。

“太歲!是太歲邪氣!源頭在那邊!”

白虎的意念咆哮著,,一只前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指向村子中心!

幾乎在它爪尖所指的同時——

“咚!”

一聲沉悶如擂鼓的巨響,并非來自耳畔,而是從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整個村落的地面隨之微微一顫,震得那些僵立的“村民”們如同風中枯草般簌簌晃動。

“咚!咚!”

搏動聲再次傳來,間隔極短,沉重、粘滯,帶著一種活物心臟般的律動感,卻龐大、污穢得超乎想象,仿佛整個村落的地基之下,正沉睡著一頭難以名狀的恐怖巨獸,此刻正被白虎的神圣氣息驚醒,緩緩復蘇。

“走!”青冥再無猶豫,抱著周身金焰繚繞、低吼不斷的白虎,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循著那污穢甜腥氣息最濃烈、大地搏動最清晰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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