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玉宸準時出現在后門，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運動服，但眼神比昨日更加沉靜內斂。

“來了？”雷猛的聲音從一輛拆了一半的越野車底盤下傳來。

他鉆出來，隨手將沾滿油污的扳手丟進工具箱，肌肉上幾道疤痕清晰可見。

上下掃了李玉宸一眼，目光在他平靜的臉上停頓片刻，沒有說什么。

就帶著他到外面一個相對僻靜的區域?？盏厣蠑[放著幾個半人高的木人樁，樁身布滿了擊打痕跡。

“小子，別以為打贏了個‘絞肉機’就真入了門。”雷猛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粗糲，“那地方，靠的是狠勁和運氣，你昨晚那兩下，取巧的成分居多，遇上真正練出‘勁’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他走到一個木人樁前，站定。

“看好了！”

話音未落，身形微動，右臂如同失去骨節的軟鞭，猛地向前一甩！

嗚！

一聲沉悶的破空聲響起，手臂仿佛憑空延長了一截，手掌邊緣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狠狠地“抽”在木人樁的手臂處。

一聲脆響！木人樁的手臂連接處木屑飛濺。

“這叫‘摔鞭’！”雷猛收勢，手臂自然垂下，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擊只是隨意揮動。

“通背拳，講究的是‘甩、拍、穿、劈、鉆’，發力如鞭，勁透梢節！核心在腰、在背、在肩！不是靠你那點蠻力！”

他一邊說，一邊演示著通背拳最基本的幾個動作：摔鞭、拍掌、穿心掌、劈山、鉆拳。

動作看似大開大合，實則每一動都蘊含著獨特的發力技巧和重心轉換。

“樁是拳的根！力從地起，發于脊，傳于肩，貫于臂，達于梢！”

他走到李玉宸身后，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氣地在其身上拍打、調整。

精準地落在發力點和關鍵姿勢上，力道十足。

“給我站好馬步！脊椎給我挺直了。腰胯給我坐下去，想象屁股下面有張高凳！腳趾抓地，五趾如釘！”雷猛低吼著。

“皮肉要沉，精神要提！懂不懂？”

李玉宸緊咬牙關，汗水很快從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雙腿如同灌了鉛，腰背的酸痛更是如同無數根針在刺。

雷猛的要求極其嚴苛，每一個細微的姿勢偏差都會招來毫不留情的拍打和呵斥。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一個小時，雙腿已麻木失去知覺。

他臉色蒼白，嘴唇緊抿，身體搖搖欲墜，但眼神卻越來越亮，越來越專注。

雷猛眼神中的審視漸漸被一絲驚異取代。這小子，韌性遠超他的預料！

尋常人站這“老猿掛印”樁，別說一個小時，十分鐘就得癱軟。

這小子不僅撐住了，而且姿勢的穩定性、呼吸的節奏感，竟然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仿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痛苦。

“這小子…有點邪門…”雷猛心中嘀咕。

終于，在接近一個半小時時，雷猛才開口：“行了，緩緩收功，慢慢活動開?！?

頓時如蒙大赦，李玉宸小心翼翼地放松身體，一股劇烈的酸麻脹痛瞬間席卷全身，

讓他幾乎站立不穩。緩緩活動著身體關節。

“感覺怎么樣？”雷猛問道。

“痛、麻，酸脹…”李玉宸喘息著，實話實說，“但身體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動？”

“哼！那是氣血！樁功站對了，氣血自然開始活絡沖刷筋骨?！?

雷猛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算你有點悟性。記住這種感覺，以后每天早晚各站一個時辰！”

指了指旁邊堆放的廢舊零件：“武道不是光練拳腳。心性、眼力、手穩，一樣都不能少！從今天起，廠里的雜活你包了?！?

“看見那些廢舊引擎沒有？給我拆！把里面還能用的螺絲、軸承、齒輪，完好無損地拆出來，分門別類放好！拆壞了，就給我外加站一個時辰樁！”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苦修。

沒有絲毫怨言，默默走向那堆鋼鐵殘骸。他拿起一把扳手，冰冷的觸感刺激著疲憊的神經。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再次變得專注而平靜，開始嘗試擰動一顆銹死的螺絲。

接下來的日子，枯燥而艱苦，卻異常充實。

天未亮，李玉宸便已在某個角落站樁。晨曦微光中，他如老猿抱樹，呼吸悠長。

每一次都竭力維持著最標準的姿勢，體會著體內那股微弱卻真實的氣血流動感。

雷猛偶爾會指點幾句，更多的是用嚴厲的目光鞭策。

站樁結束，便是繁重的拆卸工作。面對一堆零件，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專注。

稍有不慎，不僅零件報廢，還可能傷到自己。手指很快就磨出了厚繭。

午飯后短暫的休息，雷猛會開始傳授通背拳的動作和發力技巧。

要求李玉宸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摔鞭、拍掌等基礎動作，每一個動作都力求標準，體會那“勁如鞭梢”的感覺。

晚上，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回到隔出的簡陋小房間，李玉宸依舊會強撐著再站一會兒樁，回味白天的練習，然后才沉沉睡去。

夢里，不再是主世界的平淡，而是紛飛的拳影、冰冷的鐵籠和油污的零件。

一日傍晚，夕陽的余暉透過廠房高窗，李玉宸正在拆卸一臺老舊摩托車的引擎。他動作沉穩，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雷猛靠在一旁的架子上，手里把玩著一個軸承，目光落在李玉宸身上，眼神復雜。

這小子進步的速度，簡直匪夷所思！短短一月，樁功已站得四平八穩，氣血充盈之感遠超常人。通背拳的發力，也摸到了門徑。

更可怕的是那份心性，無論多苦多累，從未叫過一聲，眼神始終如古井深潭，專注得可怕。簡直非人哉！

索性招呼了一聲，讓他過來。

走到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掏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今天給你講講國術的境界劃分。”

李玉宸精神一振，快步走到雷猛身旁坐下。

這三個月來，除了基本功訓練，雷猛從未主動提及武道理論。

“國術修行，分六大境界。”雷猛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明勁、暗勁、化勁、丹勁、罡勁，以及傳說中的見神不壞?！?

“明勁就是你現在練的，通過站樁打熬筋骨，使肌肉力量貫通全身，發力如鞭，開碑裂石不在話下?！?

“而暗勁”。

說著，雷猛突然起身，走到一塊青磚前，手掌按在磚面，不見如何用力。

片刻后拿開手，青磚表面完好無損，但當他輕輕一吹，磚塊竟如沙堆般坍塌，內部已成齏粉。

“暗勁練的是氣血內運，勁力透體。”雷猛解釋道，“明勁傷皮肉，暗勁傷臟腑。到了這個境界，一掌下去，表面無傷，內里卻已粉碎?！?

李玉宸心中震撼，那化勁呢？

“化勁...”雷猛眼中閃過一絲向往，“那是能將外力化于無形的境界。到這個階段，蚊蠅不能落，片葉不沾身?！?

“至于丹勁、罡勁...”雷猛搖搖頭，“那等境界離我們太遠，多說無益。而見神不壞...”

他苦笑一聲，“那只是傳說，據說能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可以內視周身穴竅，控制每一寸肌肉骨骼，甚至預知危險，近乎神明。”

李玉宸若有所思。一月前激發的“天心”狀態，與這見神不壞境界的描述竟有幾分相似。